宋令凝会医术,不过不准备对除了郑姨娘和哥哥之外的人显露出来,发现墨雷似乎为她的转变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她就不装林静微那个癫妇了。
实在是装不出来。
她能冒充哥哥,是因为她熟悉哥哥的一切,不是她演技好。
她演不好智障。
重华宫带的有厨房,宋令凝亲自给墨雷熬了药,并且还做了糕点。
但一刻钟后墨雷就跟了过来,他的职责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宋令凝。
“我快好了,你受伤了就趴到榻上歇着,我不会乱跑闯祸的。”宋令凝屏退了其他人,自己在厨房,添了几根柴后起身擦了手,走过去扶住靠在门边的墨雷,要带墨雷回榻上。
墨雷一身玄色劲装,绣有暗纹,身躯瘦削又挺拔,站如松柏。
这一瞬,他被宋令凝触碰到的胳膊肌肉猛地颤了颤,僵了片刻才往后退了半步,“属下无碍。”
他对着林静微可不会自居属下,那是鄙夷又厌恶的。
但他对着宋令凝,总感觉宋令凝是出身高门的大小姐。
她的端庄,仪态,气质,都让身为护卫的他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靠近她,怕那是一种冒犯。
“说起来是我让你受了罚,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疯癫,惹下祸端。”宋令凝坐回去守着药罐里的药,妍丽的眉眼低垂着,语气里透着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墨雷,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病?间接性疯癫病?”
宋令凝想知道墨雷给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找了什么理由,她好立人设,同时也给了墨雷一个参考答案。
墨雷顿了顿,向来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安抚的暖意,“你不是疯癫病。”
“大夫说是离魂症,惹祸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是那个人连累属下差点掉脑袋,跟你没关系,属下分得清你们二人,并不怪你。”
“你也不必厌恶自己,你跟那个人不一样,你……”
除了跟墨云那几个同僚兄弟,墨雷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且是安慰一个姑娘。
他攥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不自然地别开脸,耳尖发红,很低地说了一句,“你很好。”
宋令凝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离魂症!
宋令凝用抹布垫着去端药罐。
因为有哥哥,她一个庶女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方面跟嫡女无异,但她照顾着哥哥的衣食住行,所以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她很稳重,尤其还学过医术。
所以对于熬药整个流程自然很熟练,却故意让自己烫到了手。
宋令凝啊了一声,没丢掉药罐,仍然坚持把药罐放在了灶台上。
“你当心点!”墨雷关心之下顾不上尊卑,人已经化成一道影子来到宋令凝面前。
他舀了水后就抓住宋令凝的胳膊,把她被烫伤的两只手同时浸没在了冷水里。
墨雷看到宋令凝细长雪白的手指一片通红,还起了泡,他心惊,语气里透着严厉,“你应该丢掉药罐,药洒了再熬就是。”
“你不会熬药,属下自己来或是让宫女。”
宋令凝的眼里红红的,“是我连累你被杖责,只想做点什么补偿你。”
“我会熬药,刚刚只是不小心,你不要骂我笨。”宋令凝羞涩般,从墨雷的掌心里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把冒着热气的糕点端给墨雷。
“你先吃些糕点垫垫,这样喝药不伤肠胃。”
墨雷的手宽厚又粗糙,带着厚厚的茧,便显得宋令凝的那一截手腕纤细又娇嫩,那样的触感让第一次碰到女子的墨雷极为贪恋,手背到后面紧握成拳,把剑放到灶台上。
他从来都是剑在人在,睡觉都不离身。
“你等会儿。”墨雷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返回来,把从太医那里要来的药膏递给宋令凝。
宋令凝接过来打开,自己抹着,“谢谢墨哥哥,我没什么大碍。”
墨哥哥,少女的嗓音甜软好听,墨雷被这一声叫的,险些失态,连忙去拿盘子里的糕点。
这是一道枣泥酥,用红枣和红豆做成的,做起来很麻烦,味道香甜可口。
普通百姓是吃不到的,只有在宫里才有,给皇室人吃的。
宋令凝主打的就是瑄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半芙身为太子妃的陪嫁,在宫里很容易就打通了关系,私下她没少让宫人把她做得吃食送去东宫。
虽然哥哥那边也不缺,但她亲手做的,不爱吃糕点的哥哥,也会多吃一些。
她用得都是好材料,还会在里面加入阿胶、茯苓等药材,可以给哥哥补身体。
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分给太子一些。
大多数男子都不爱吃甜食,且这个时代的糖很珍贵。
墨雷出身贫苦,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糖。
宋令凝做得糕点里加了糖,他反而不习惯这种口味,但也吃了五块。
墨雷端起冷得正好的苦药一饮而尽,综合了那股甜味,“我们这些人多年来护卫着王爷,也曾经上过战场,这点伤对属下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是让宋令凝不要自责了。
“我知道,墨哥哥你英勇非凡,不怕伤痛受罪。”宋令凝亲手拿了一块枣泥酥,送到墨雷嘴里,看着墨雷道。
“但墨哥哥,这不代表你只配吃苦受罪。”
墨雷猛地抬起低垂的眼眸,对上宋令凝的视线,只觉得心魂被狠狠地击中了。
之后的几天,宋令凝给墨雷熬药,用瑄王宫里的好食材做各种好吃的,私下让宫人送去东宫给哥哥,顺便也有墨雷的一份。
只是初六那天,宫人把吃得又带了回来,顺便传了半芙的话。
太子和太子妃离开了东宫,回了外面的太子府。
宋令凝一想就知道是哥哥要回去的,好方便她在小丞相和太子妃之间转变身份。
宋令凝就把那些吃的,全都端给了墨雷,“墨哥哥,宫里太闷了,我想出宫玩玩。”
“你再养两天,不必跟着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闯祸的!”
“要是另一个我闯祸连累了你,等我出现时,我就自请杖责五十。”
这几天,墨雷已经不会再像监视一样总跟着宋令凝了,闻言看了一眼殿外。
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天气和阳光都很好。
不知道王爷颓废什么,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估计霉得身上都长小蘑菇了。
他们也只能陪着,倒是耐得住寂寞,宋令凝怕是憋坏了。
“那你当心点,每日宫门落锁前要回来。”墨雷递给了宋令凝一块王府的令牌。
还有宋令虞那时给他的全部银票,他自己没留一分,都给了宋令凝,怕宋令凝不要,他特意解释,“摄政王说你跟她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就拿了这钱让属下照顾你一些。”
墨雷知道宋令凝不喜欢被他监视着,他就不再跟着宋令凝。
而宋令凝拿着瑄王府的令牌,无论走到哪里,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敢冒犯。
宋令凝拿着哥哥的钱,险些没哭出来,终于是自由了。
她以林静微的身份,戴着面纱去了丞相府。
因为宋崇渊交代过,她能在丞相府出入自由。
若是被瑄王察觉了行踪,也有合理的解释。
因为林静微是为瑄王出谋划策的军师,她去丞相府,是和同为瑄王一党的宋崇渊商议要事的。
再说了,瑄王压根没闲心管林静微。
瑄王当林静微是个废物,对他的作用也就只是提供原文剧情的,基本上用不到林静微。
所以宋令凝借着林静微的身份,现在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照顾着郑姨娘的胎,偶尔还到隔壁的太子府找哥哥。
恋爱脑太子即便知道林静微和他的阿凝太子妃有来往,也没有多问多管。
反正谁都无法代替他的阿凝,不管林静微打着什么主意,他都不会把林静微当成阿凝的替身,不会让林静微得逞。
宋令虞以太子妃的身份陪着太子,这段时间瑄王都没有再找她,她就不用转换回小丞相的身份。
小时候她日夜读书,过去几年她为瑄王殚精竭虑。
如今她抛下了为瑄王的所有筹谋,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可以说是从小到大过得最清闲的半个月、一个年。
霍菡一天到晚都在太子府,美齐曰给太子治伤,实际上是为了黏着太子妃姐姐。
这把太子殿下给醋的,不愿一个人趴在榻上养伤,忍着背上的烧伤,坐在轮椅上跟着他的阿凝。
很快他就发现程达对霍菡虎视眈眈,就赏了程达一个大金块,让程达搞定霍菡。
程达:“!!!”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啊。
太子不仅给他的钱,还给他放假,他就尝试约霍菡。
但结果不仅失败了,反而被霍菡骗走了金块,只得到了一套保暖衣和保暖裤。
程达欲哭无泪地去找太子,跪在太子的轮椅前,抱着太子一条没有打石膏的腿,给太子要钱,“殿下,再赏一块给属下。”
“就算还会被霍姑娘敲诈走,但属下也是借此跟她有接触了不是?”
“她为什么不去敲诈别人,非逮着属下一个人呢?这说明她喜欢属下啊,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靠近属下,跟属下培养感情啊。”
太子:“……”
“她就是狂蜂浪蝶,在玩弄你的感情,孤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护卫?”太子嫌弃地抽出腿,照着程达的肩膀踹过去。
“你去跟她打架,不仅能有肢体接触,打败她你就是征服了她。”
人人都知道太子是靠太子妃养着的,但总不能他亲口告诉下属自己比下属还穷,那块金子已经是他最后的私房钱了吧?
早知道,程达这么快就被骗光了钱,他应该一点点给程达的。
程达心里反驳要论恋爱脑,这天下谁能比得上太子殿下你,面上不得不听太子的命令,找霍菡打架。
但他不是霍菡的对手,每次都被霍菡揍得鼻青脸肿。
霍菡手里还有尚方宝剑。
谁拿尚方宝剑当武器啊,应该供奉起来,日日烧高香拜一拜。
霍菡偏不,一拔出来,他就得跪下去。
好在这天太子妃主动把太子推到院子里晒太阳,要半芙和又竹趁着今年的最后一点积雪,给她堆个雪人。
宋令虞带着太子烤红薯。
红薯烤熟了后,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宋令虞用火钳拿下来,冷了好一会儿。
但她用手拿的时候还是很烫,坐在太子对面的她,下意识就把红薯丢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被火烧,砸了腿,手掌被宋令虞的匕首割得血肉模糊,他都没有喊一声。
此刻那红薯好巧不巧就丢到了那处,太子顿时发出闷哼,额头青筋跳动,滚落出冷汗。
“阿凝!”太子抬头去瞪宋令虞。
奈何他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神色痛苦隐忍,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有种奶凶奶凶的撒娇感。
那样子让宋令虞的心思更加恶劣,只想把太子欺负得更狠,于是抓了一把雪,起身来到太子的轮椅后。
宋令虞俯下身,一条胳膊从后面抱住了太子,另一手就从太子的后颈伸入了衣服里,把那团雪都贴在了太子的肌肉上。
太子被冰的,整个后背的肌肉紧绷,震颤。
他抬手拽住宋令虞的胳膊,让宋令虞摔在了他的背上。
太子回过头,仰起脸精准地擒住宋令虞的唇,轻咬,又凶又委屈的,“姐姐,你怎么那么坏?”
“一开始你就强行夺走了孤的清白,现在孤瞎了眼,坐在轮椅上,你还欺负孤……”
宋令凝狠狠咬了回去,让太子的薄唇上冒出血珠子。
她附在太子耳畔调情,“那个时候真的是臣妾欺负你吗?”
“你要是没有反应的话,臣妾怎么夺走你的清白?”
“男人啊,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子被气得眼角绯红,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他拉了宋令虞到前面,搂着宋令虞的腰,不顾是在大白天,人前。
反正他看不见。
太子把宋令虞放在他的大腿上紧紧箍着,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亲她的侧脸,“是,是孤要了阿凝的清白,所以孤对阿凝负了责,排除万难娶了阿凝……”
说起清白,在阿凝之前、之后,他都没有过其他女子,一直清心寡欲的,没有经验。
所以他无法判断两年前是不是自己拿走了阿凝的第一次,反正他那时并没有看到阿凝的落红。
他没有对此耿耿于怀。
两年后他娶到了阿凝,阿凝没有落红,恰恰证明了这就是他的阿凝,而不是小丞相冒充的。
他只知道,无论是两年前的阿凝,还是两年后的,她都如初次,蚀骨夺命,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次次失控,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初春的日光照在身上,太子一身青蓝色用金线绣云纹的袍子,尊贵又静谧深凝。
他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一张脸华光熠熠,满足地抱着宋令虞,在一片黑暗里闻到了梅花的香气。
他们几个在堆雪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
这样的春日时光真的很美好。
宋令虞的手很凉,太子握住后,伸到他衣襟里温热的心口,给她暖。
宋令虞蹙眉,也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和太子的新婚夜,太子以为她就是阿凝,那么那白帕上的落红是太子伪造的吧?
后来半芙收拾床榻的时候,在榻上发现了另一抹血迹,只以为是残留,没在意。
现在宋令虞想想,白帕上的落红是太子伪造的。
而那抹落红,才真正是她的。
只不过是因为太子看不见,不知道而已。
幸亏太子瞎了,要不然她新婚夜就暴露了。
这个傻子,根本就没分辨出来她不是他的阿凝,连他的阿凝是不是第一次,都不知道。
他对他的阿凝的爱,真的,不过如此。
若是他再知道了她连他的阿凝都不是,他的那些承诺怕是更不算数,都会化为怒恨和报复。
太子干净的衣衫上沾染了烤红薯的黑灰,他并不在意,拿起红薯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摸索着剥掉红薯的皮,把一大块红薯喂到宋令虞嘴里。
宋令虞吃着也没多甜,“殿下,我们备些礼去一趟丞相府。”
年后本应该回一趟娘家,只不过皇家女眷没有这个规矩。
阿凝要去,太子便点头,“好。”
太子妃的娘家就在隔壁,不用兴师动众的,准备的礼也很简单。
快到中午时,程达推着太子,宋令虞只带了半芙和又竹两个婢女。
他们就去了丞相府。
宋崇渊没有带着全府来迎接,面都没露,一国储君的待遇也只是被下人请了进去。
宋令虞带着太子直接就去了郑姨娘的院子,让又竹传话给宋崇渊,叫宋崇渊过来。
太子却叫住又竹,补充道:“摄政王也在府中吗?”
“要是不在,就找她回府,让她来见孤。”
太子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把宋令虞拉到了榻上,对宋令虞说过的话。
再之后他就昏了过去,宋令虞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把阿凝找了过来。
不知道宋令虞对于那天晚上他的行为,怎么想的。
郑姨娘面色微变,跟太子妃用眼神无声交流后,回着,“太子殿下,瑄王回了府中,虞哥儿早上过去探望他的伤势了。”
郑姨娘看到太子的手攥紧了轮椅扶手。
“这样吧,正好妾身有些话想对太子妃说,妾身让人找虞哥儿回府,你先去虞哥儿的院子里等着如何?”
湛·听话·淮晏坐在轮椅上,脸转向宋令虞。
宋令虞蹲下身,握住太子放在膝上的手,把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温声道:“殿下去吧,臣妾等会儿去找你。”
“好。”太子从来都会热情地回应阿凝,反握住阿凝的手好一会儿才松开,让程达推着他过去了。
宋令虞等人走后,示意又竹去找宋令凝,让宋令凝穿上男装冒充她。
她有时间转回小丞相的身份,但这次并没有这么做。
瑄王无法认出她的妹妹冒充她,她想试试瞎眼的太子,能不能揭穿了冒充小丞相的妹妹。
她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她还是小丞相的身份时,太子对小丞相的示爱和欲望。
“不,我不是要跟瑄王反目成仇,去助太子坐上皇位,而是太子和瑄王我谁都不拥护。”
“伴君如伴虎,与其时刻担心着位高权重把持朝政的我们,会遭来帝王的忌惮厌恶和诛杀,倒不如我自己来做这个皇帝,握住这生杀大权。”
“不管是不愿被掌控、在原文里流放了宋家,结果让宋霓伪造圣旨,诛杀了宋家上下六百多口的瑄王,还是只顾儿女情长愿意沦为傀儡的太子,太子若是知道我根本不是他的阿凝呢?”
“所以任何人都不可靠,我们的性命和宋家满门,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从此我为刀俎,要他们为鱼肉被宰割……”
宋崇渊跨进郑姨娘正厅的门,就听见了宋令虞这番话。
大奸臣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同时也肝胆俱裂。
————————————【今天来晚了,有点感冒,头疼,犯困,明天大概还是这个时间更新。
谁猜对了,我虞虞就是要自己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