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过昌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日里承接一些建筑测绘的工作。他热衷于独自旅行，常以荒野和无人涉足的地方为目的地，认为这些地方能给予他特别的灵感。
某年深秋，他前往一片偏远山区探访传说中废弃的古庙，这座庙据说建于清朝，供奉着一位名不经传的山神。朴过昌从地图上发现了它的位置，听闻那里的壁画保存完好，于是带上画板和工具，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山路漫长，秋风萧瑟。临近黄昏，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庙位于一片乱石之中，庙前一座破旧的石牌坊歪斜地矗立着，牌坊上“福佑山神”四字隐约可辨。山庙破败，青苔爬满了屋檐，几扇朱漆门早已斑驳脱落，透过门缝能看到里头黑漆漆的大厅。
朴过昌推开庙门时，一股夹杂着腐朽木头和泥土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空荡荡的大厅正中供奉着一尊石像，石像的面部已经风化，看不清原本的模样。石像前的香案上摆着几个缺了口的香炉，里面的香灰早已冷却成块状。
庙中寂静得诡异，朴过昌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轻微的回响。他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确实留有些许残破的壁画。壁画的主题大多是祈福场景，有些描绘农夫下田，有些则描绘了山神坐在云端，俯瞰着山间百姓。然而，最靠近供桌的一幅壁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幅画的色调格外鲜艳，似乎刚刚完成不久。画中是一片暗红色的荒野，群山之中矗立着一盏巨大的灯笼。灯笼中央悬挂着一张扭曲的人脸，笑得诡异而狰狞，灯光映照下，周围跪伏着一群无面的人影，似在祈求什么。
正当朴过昌仔细观察时，他背后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发现庙门不知何时重新关上了。微弱的光线从屋檐的缝隙中洒下，似乎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他大声喊了几句，却没有回应。
心中不安渐起，他决定尽快画下壁画然后离开。他架起画板，拿出画笔开始工作。然而，随着画笔触及纸面，庙内的气氛似乎愈发凝滞，仿佛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注视着他。
夜幕降临时，他的绘画完成了一半。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庙外传来低沉的吟唱声。声音起初断断续续，似乎来自山间风声，然而渐渐地，他分明能听到一些奇怪的词句：
“山灯为引，百鬼随行。人间迷路，魂归无形。”
朴过昌起身推开庙门，夜幕中，一条蜿蜒的小路不知何时出现在庙前，路两旁点燃着一盏盏微弱的油灯，灯光在风中摇曳，照不亮前方，也映不清后路。
他被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驱使着，沿着小路缓步而行。油灯的光芒在黑夜中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摇曳，点燃他深藏的好奇心。行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村落，村庄的小屋里透着微弱的灯火，朴过昌犹豫片刻，最终决定靠近。
村子似乎早已荒废，房屋破旧不堪。然而，每一间屋子的窗户后面都亮着灯光，透过破损的窗纸可以隐约看见里面似有人影晃动。奇怪的是，所有窗户中的影子动作完全一致，仿佛在重复一个机械的动作。
他壮着胆子敲开一间屋门，迎接他的却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房内仅有一盏老旧的油灯，油灯下摆放着一张相框，里面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笑得扭曲的脸。
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猛然回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佝偻着身子，双眼浑浊，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牵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来了。”
朴过昌试图解释自己只是路过，老妇人却打断了他：“别挣扎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等他反应，老妇人转身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朴过昌尝试追上去，却发现自己被密密麻麻的油灯包围，仿佛置身一片光的牢笼。他不断地奔跑，试图摆脱这种无形的束缚，却发现无论跑到哪里，眼前总是那盏挂着扭曲人脸的巨大灯笼。
灯笼里的人脸此时竟然动了，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朴过昌的双腿仿佛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灯笼缓缓逼近，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鲜活。
“带走我的位置吧……”灯笼里的人脸低声说道，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竟然与他自己的声音有七八分相似。
一瞬间，灯笼熄灭，朴过昌只觉得眼前一黑。
天亮后，有登山的游客发现了那座废弃的山庙，庙中供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依旧冒着微弱的青烟，旁边多了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的灯笼中央，挂着一张陌生的脸。
从此以后，这座山庙再无任何游客敢靠近，而那幅未完成的画，却不知为何流传开来，每个看过画的人，都会梦见一盏幽暗的油灯，灯笼中央的人脸，仿佛随时会替换成他们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