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口站着的是阿星,他眉头紧皱,鼻孔微张,手死死按住门把手。
“魏旭扬不会是这样的人。”
阿星继续补充道,外边的pIG等人也走了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变,锋叔你刚刚说的这个原因。”
pIG指向了外面的阿翔,语气愈发强烈,直接岔开话题。
“不能作为他堵门见死不救的借口!”
外面前台的小姐也跟着走了过来,急忙劝说pIG。
“沉浸过去之痛苦,不如享现在之幸福。”
mr.enjoy和六叔公也加入到劝说行列中。
“pIG?”
除了健良的葬礼外,没见过pIG发如此大的脾气。
mr.enjoy把pIG拉了出去,pIG临走前抓着阿翔的衣领痛骂了一句:
“你才是杀人犯。”
而站在门边上的阿星,依旧对魏旭扬的所作所为不可置信,他目送着旁边的人离开。
“魏旭扬不会干这种事的,绝对不会的……”
李盛豪看了看小头锋,小头锋眼珠子转向阿星的方向,像是在示意先去找阿星单独谈谈。
李盛豪点了点头,走向阿星的方向,手搭在其肩膀,指向外面训练场。
从姆德捞炸鸡店见面那一刻开始,李盛豪从来没有与阿星深入交流,从刚刚阿星的行为看,是时候与他交交心了。
李盛豪和阿星慢慢向外边走,视线一直无法从蓝红色外套的男人身上移开,外套的红色竟然是血!
他把一个撬棍放在桌底,静静坐在椅子上吸着烟,目无表情,凝视雨景。
这个人大概就是小头锋说的韦教练吧。
李盛豪目光瞄了一眼前台墙上,客服小姐和韦教练的照片都张贴在上面,他没有细看,继续和阿星走了出去。
两人走向了公交车的停车处,途中都没有说话,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的座位边上。
天空的雨滴落在头顶的雨棚上,寒风夹着雨水吹拂着二人。
滴答声和呜呜声共同奏起了交响乐。
阿星缓缓坐下,背靠着广告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堆烧焦的尸体。
李盛豪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坐在阿星的旁边,交叉胳膊,摩擦着手掌,呼了一口白气。
两人沉默了片刻,注视着外边这场暴雨,地面上还有一点血迹,未被暴雨冲刷。
“对不起,盛豪。”
阿星率先打破了这场沉寂。
“明明你救了我两次,我却因为自己对黄顺的偏见差点害死了你,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李盛豪想起了他在从姆德捞炸鸡店到员工休息室的逃亡中,他救了阿星;想起了在福乐广场最后的生死选择他选了阿星。
“当时我有点情绪失控了,因为我觉得很不公平,对小南很不公平……”
阿星的声音变得沙哑,他侧着头躲开了李盛豪,注视防盗网内的丧尸。
“那时候我没得选,不能去冒险……”
“我知道……我对黄顺的偏见其实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从他对小南的死撒谎开始。”
他翻出口袋,里边却是空的。
“我那时候看到了黄顺在包围圈动了手脚,害小乐被咬,我想帮忙却已经来不及了。”
阿星又把口袋翻回,抽泣着。
“可能……可能是我的自责,加上整个团队很压抑,我一直没说出两件事的真相……”
他叹了口气,双手垂在大腿之间。
“只是这一次都发生太快了,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原谅我刚刚情绪失控,因为小南和小乐……”
阿星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讲述起他的过去。
阿星之前讲过,他是从农村出来的,为了追随他偶像魏旭扬的脚步,追逐属于自己的足球梦。
“我家乡是北部的一个小乡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村里的草坪踢球。
想当年村里的草坪凹凸不平,我们几个小孩都能玩得尽兴,几个村之间也举行了足球赛。
我的契机是有一年广山队全队来造访我们的村庄,许佳龙还组织球队和我们的队伍踢了一场慈善赛。
我是村里技术算是比较好的,那场比赛之后他们也建议我去他们青训营试试。
我肯定很高兴,父母也是很开明的人,他们全力支持我去实现我的梦想,于是那一年我便离开了家乡,收拾好一切,来了广山市。”
阿星看着天空,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我一开始来到广山,租了一个出租屋之后便开始去准备广山队的试训。
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捧着足球去足球场训练,除此以外我还绕着登湖岛天天慢跑。
在这期间我认识了小乐,他在那里玩滑板。
他说在广山队官方账号的视频上看过我,而且在准备试训的这几天我们在登湖岛几乎天天遇到,自然就熟络起来。”
李盛豪瞪大眼睛,继续聆听着。
“之后我如约参加了广山队的试训,试训是三周的,俱乐部这边包了吃住。
我当时也认真地完成每一项训练任务,可惜在最后的考核我太紧张了被刷了下来……”
阿星停顿了数秒,又低下了头。
“那一段时间,我回到自己出租屋,不知道该怎么办,带来的钱就快要花光,如果进不了梯队我梦想自然也无法实现。
我很迷茫,回家还是继续?
没得选,真的,经济没办法支持我去追求梦想。
我只能找点工作让我活下去。
我一个农村人处处受阻,饭店餐厅我去应聘了很多家,不是嫌我农村出身,就是说招满人了。
不过这时候,小乐向我介绍了德sir新开的姆德捞炸鸡店,推荐我去做兼职。
刚入职我没有钱,小乐和小南都把他们挣来的工资全部给我,用以支持我的足球梦。
‘以后你成名别忘记我们就行。’
这是他们当时跟我说的话,我曾经试过拒绝,但他们还是硬塞给我,甚至瞒着我帮我交了房租。
我不能辜负他们,不能辜负父母,所以我再一次去广山队试训。”
“原来小南和小乐帮了你这么多。”
李盛豪趁着阿星的沉默,补充了一句。
“小南死去的那天,我和小乐谈了很久。”
李盛豪想起那一天因为没救小南而受到小乐的殴打,自己也因为情绪失控殴打了侮辱爷爷的公鸡头。
这些回忆犹如烙印,一个又一个地刻在李盛豪心中。
“我跟他说了你的选择是毫无办法,可能黄顺那句话也能让小乐减轻一下痛苦吧……”
阿星揉了揉眼睛。
“小南和小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除此之外就是魏旭扬了……”
他转头看着李盛豪,两人目光交接片刻。
雨声渐渐减小,取而代之的是四周丧尸的嘶吼声,雨水没能冲走尸体的恶臭,地上依旧存在着血迹。
“小头锋说的话我真的不能相信。”
阿星摇了摇头。
“在我准备第二次试训的时候,魏旭扬也在那里。我还记得他帮我争取了多一次试训的机会。
‘孩子是未来。’
这句话是他对青训教练说的,那一刻真的,我对他更加……怎么说呢,就是崇拜。”
阿星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张球星卡,他把这张卡过塑了,球星卡上的是魏旭扬,上面还有他的签名。
“这张卡,是当时我通过第二次试训时候魏旭扬送我的。”
阿星拇指慢慢地抚摸着这张卡,苦笑了一下。
“外边人都不了解魏旭扬……”
阿星双眼凝视那张球星卡,向李盛豪继续讲述了关于魏旭扬的事情。
“魏旭扬小时候比我的条件更加艰苦,他出生在西部很偏僻的一个村庄里,他的足球之路比我要曲折得多。
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不要走职业足球这条道路,包括他的父母,亲戚。
他所在的村庄安居乐业,大多数人都安于现状。”
阿星苦笑了一下,擦去球星卡上的雨滴。
“魏旭扬的家乡我在纪录片里面看过,真的很美,村民在小溪边有说有笑的。
可惜我手机丢了,不然能给你看看,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可是他还是选择离开吗?”
李盛豪手插着口袋,转头看着阿星。
“在魏旭扬的访谈里他说过,他们村一个世纪前有一个男子,男子毅然选择离开村庄,想要闯出自己的天地。
他说他受那个男子的影响,也要想追逐自己的梦想。
于是他也背着家人离开了村庄,走向了附近的小镇打工,闲暇时间就去练足球。
伙计,搬运工,送信他都做过,梦想嘛,肯定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李盛豪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过往并不能证明他没有参与这场偷窃。”
阿星又停顿了片刻,看着候车厅蹒跚的丧尸。
“魏旭扬在成名之后没有忘记他家乡,他当年获得十大励志人物的时候可是当着媒体的面为自己家乡捐款。
同时,他进入广山队的这十多年开展了茵梦计划,一个实现乡村孩子足球梦的计划。
我也是这个计划的得益者,我知道他不是做面子工程,而是真的用心在做。”
李盛豪托着腮,目光停留在候车厅外面的花坛。
广山的足球事业在这几年都在发展,广山队甚至为了迎接更大的挑战建造了那个八万人的体育场。
“每次哪里受灾,他都会捐出一份钱,他成名之后投入到慈善事业。
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偷窃的坏事……”
李盛豪沉思了一阵子,默默地看着阿星。
阿星站了起来,把球星卡放回了裤袋,拉好拉链。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他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向李盛豪伸出一只手。
李盛豪站了起来,在这场暴雨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对视一笑,拥抱在一起,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