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人早。”
“杨大人早。”
上早朝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宫门外，盛紘下了马车就跟人一起寒喧起来。
姓杨的官员东张西望，然后悄悄的跟盛紘通气，“盛老弟啊，今日朝会，你小心点儿。”
“杨兄，何出此言啊？”
盛紘心里有所预感，但还是谨慎的问了出来，万一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呢。
“昨日，令千金的事。”
盛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宫门一开，众人齐齐进入，一路来到大殿，官员们一个个站好，表情肃穆。
早朝开始，盛紘忍不住悄悄的打了个哈欠，昨晚睡晚了，天还没亮就起床上朝，他真的困啊。
在外面还有风吹一吹，醒醒神，一进大殿他的上下眼皮就忍不住想黏在一起。
为了不在御前失仪，他狠狠拧了一下大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对于朝会的流程，盛紘已经烂熟于心。一开始是那些穿紫衣服的大佬发言，等站在前面的大佬们处理完正事，没其他事就可以散了。
参加朝会十有七八的官员都是重在参与，可能全程都在随大流的站着。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盛紘提起精神提防，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陛下，臣有事奏。”
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从队列走出来，提起汴京城中奢侈无度的现象，最后还拿盛家举了个例子。
有部分朝臣住的比较偏，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事，一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时辰花了八万两银子，这他妈是怎么花的？他们想不都敢想，细瞧他们的眼睛还有点红。
就算是已经知道的朝臣，再听一遍仍是暗暗咂舌，败家子。他们有些同情的看了眼盛紘。
此时，盛紘就是全场的焦点。
皇上听了，倒是没把八万两银子放在眼里，反而跟唠嗑一样，好奇的把盛紘叫出来问话：“你家闺女都买了些什么？”
“回陛下，小女送了臣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幅名画，给她母亲送了一堆首饰、布料，给她祖母送了……”盛紘叭叭了一长串，最后总结道：“小女年轻气盛，不够沉稳。第一次靠自己做生意做成了，想跟家人炫耀一二，臣已经罚了她禁足，让她好好反省。”
不管在家里怎么骂，在外面盛紘总是要维护盛家的名声。昨晚他就想好了，只说女儿年少、孝顺，其他的一概不应。
皇上一抬手，“诶，你家闺女一片孝心，罚她做甚？”
“朕算了下，她挣的这点银子差不多都花在了家人身上，如此纯孝，你可莫寒了儿女的心，回去便把人放出来吧。”
“那仙颜阁朕也有所耳闻，皇后她们多有夸赞，你家闺女是个有本事的，改日带进宫让皇后瞧瞧。”
“臣替小女谢陛下恩典。”
早朝结束后，盛紘是笑着走出大殿，周围的同僚也是纷纷向他道贺。
“盛老弟啊，你家闺女得了官家的一句称赞，这求亲之人怕是要踏坏你家的门槛了。可惜，我家中无适龄子侄，不然我们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岂不妙哉。”
“杨兄，你家没有，我家有啊。盛兄，要不考虑考虑？”
边上还有其他人跟着起哄。
盛紘推托道：“感谢诸位厚爱。小女还小，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姐姐没成婚，哪有她一个小的先结亲的道理。”
“是极，是极。”
几个提出要结亲的，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力劲，默契的揭过这个话茬。
他们私底下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盛家，盛紘就让人通知下去解除禁足。
王若弗正好来看女儿，陪着一起用早膳。猛地听到禁足解除的消息，她一脸茫然，看向女儿。
石韫摇头。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王若弗实在好奇，放下碗筷，“不吃了，不吃了，我去前面打听打听情况。”
“娘，打听到了，派人跟我说一声。”
石韫冲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得到肯定的回应，她安心的坐下，接着吃饭。先把饭吃完，等会儿再吃个瓜。
想想还有点不放心，她让喜鹊跟上去。
王若弗正在去前院的路上，半路接到消息，又拐弯回了葳蕤轩。
留守在葳蕤轩的刘妈妈急忙迎了上去，“大娘子，主君就在里头，我让人备了点吃的，刚端进去。”
王若弗喘了口气，这才施施然走进去。
“官人。”
“坐，陪我一起用点。”
王若弗坐下，刚好她在陶然馆饭没吃完，可以再吃点。
盛紘看了她一眼，问道：“从陶然馆过来的？”
“我去陪陪如儿，顺便帮那丫头处理点事。她买了许多布料，小库房放不下，昨晚送了一些，今日又收拾了一大部分出来，放到公中里，咱家怕是两三年都不用去外面买布了。”
吃了两口，王若弗看了眼盛紘的脸色，开口问道：“官人，我在陶然馆听说你给如儿解禁了，这才过了一晚，怎么就？”
盛紘夹了一筷子菜，还给王若弗夹了一筷子，笑道：“今日上朝，有人因为昨日的事参了盛家一本。”
王若弗受宠若惊，除了新婚那段时间，盛紘什么时候给她夹过菜，还没缓过来，听到他的话，顿时一惊，话都说不利索。
“那，那……”
“诶，别急，没事。官家圣明，不仅没有怪罪，还夸了如儿纯孝，让她改日进宫面见皇后。哈哈哈。”
盛紘笑的开怀，他也算是在官家留了个好印象。满脑子的前程，已经想不起昨晚是如何气愤的要打要罚。
“当真？”
王若弗不敢相信，再次确认后，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官家的话，以后谁敢说如儿的不是，将来如儿出了门子，到婆家也是要被敬着。”
没高兴一会儿，她喜极而泣，“华儿在忠勤伯爵府也算是熬出头了，我看忠勤伯爵府里的那个老虔婆还敢不敢如此慢怠我华儿。”
提起这个华兰女儿，盛紘也有点愧疚，沉默了一下，安抚道：“都过去了，华儿会好的。如今有了官家的金口玉言，谁敢说我们盛家女儿不好。”
“是是是。”
王若弗拿帕子擦眼泪，高兴的应和。
“官人，那如儿的婚事？”
盛紘挺起胸膛骄傲道：“我盛家的女儿还不愁嫁。今日一下朝，你是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向我打听。”
“真的啊？那有没有青年才俊……”
“我全拒了。”
“什么？如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相看起来才是，免得好的都被人挑了去。”
“你急什么，那个场合，我答应哪个不都得罪了其他人，还不如全拒了，以后再慢慢相看，还怕找不到一个乘龙快婿。”
王若弗一听心里安稳了不少，也是，如儿可是官家亲口夸赞过的。
寿安堂。
老太太听到房妈妈汇报的消息，眉头一皱。
“你说主君一下朝就让人解了陶然馆的禁足。”
“是。”
“六丫头呢？”
房妈妈低着头，“没有消息。”
“哼。”
老太太气不顺，明兰是她带大的，她心疼。
“你去请我那个好儿子过来一趟。”
“是。”
盛紘听到老太太请他过去一趟，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好他也要去一趟寿安堂，讲讲进宫的事。
到寿安堂，见到老太太，不等她开口，盛紘率先扔下一个王炸。
“进宫面见皇后？”
老太太惊讶。
盛紘将早朝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大娘子是个不经事的，只能劳累母亲。”
“无妨，这是好事。”
老太太答应的很干脆，然后顺口提到明兰。
“六丫头在祠堂也跪了一夜，她身子骨弱，如今府上喜事连连，她病了还要请郎中，不如小惩大戒。”
“母亲说的是，明兰既已知错，那便放出来吧。”
另一边，喜鹊也带着她打听好的消息，回到陶然馆。
石韫懒洋洋的正躺在贵妃榻上，边上的小桌子摆着各色糕点和一壶麦冬熟水，喜枝侍立在一旁添水；脚边的矮凳子上坐着喜叶，拿着书声情并茂的诵读。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
“说。”
石韫手一摆，喜叶停了下来，屋内众人都看向喜鹊。
每每这个时候，石韫都不得不感慨，喜鹊不去说书可惜了。
“我还要进宫一趟。”
这个世界的皇宫她还没去过，倒是可以去看看。
至于老皇帝的夸奖，她没什么感觉，看喜鹊等人那激动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们走路捡到金子了。
“姑娘，这可是大喜事啊，咱们要先准备起来才是。”喜娟一脸喜色。
“准备什么？”
“衣裳首饰。刚好昨日姑娘新买了许多布料首饰，奴婢这就让人给姑娘量体裁衣，准备几套新衣，再提前搭配几套首饰。”
“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王若弗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群女使和绣娘，手上或捧着一匹匹布料，或带着量体工具。
“我都把人带来了，你快起来，皇后召见，可不能马虎了。”
“可惜，我没有诰命在身，不能陪你进宫，到时候你要好好跟着老太太知道吗？她可是在宫里住过的，跟着她准没错。”
把人从塌上拉起来，王若弗拿起一匹匹布料在石韫身边比划，看看哪个更合适。她还不忘转头让喜娟把首饰全拿出来，一件一件的挑。
“娘，要不要这么隆重？万一官家只是随口一说，不是白准备了。”
本来在榻上躺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拽了起来，好不容易挑好了料子，现在变成一个首饰架子。看着王若弗时而拿着簪子在她头上比划，时而拿着耳坠子贴在在她耳边，就像是真人版装扮游戏。
只不过被打扮的那个娃娃是她。
“胡说什么呢，官家一言九鼎。等进了宫，你可管好你这张嘴，我还想多活两年。”
王若弗说着，拿首饰的动作也没停。
消息在盛家还没开始传开，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当天下午，宫里的天使带来皇后的懿旨，消息才在盛家彻底引爆，整个盛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下人们的热议不提，墨兰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林噙霜却很务实，虽然有点遗憾进宫觐见皇后的不是墨兰，但她知道盛家的女儿名声好，对墨兰也是好事。她开始一个劲的撺掇墨兰跟两个妹妹打好关系。
气的墨兰跟她大吵一架，然后夺门而出，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去林栖阁看她。
三日后，石韫跟着老太太进宫觐见皇后。
她搀扶着老太太，祖孙两人跟在一个带路的宫女身后。
盛老太太看到石韫一点也不害怕，还有心情偷偷打量宫里的风景，心里暗忖，是个胆大的。
来到皇后宫中，二人见到了曹皇后，看着是个和蔼可亲的，可惜笑意不达眼底，石韫瞧着有点假。
皇后公事公办的问了石韫几句话，又跟老太太聊了几句，赏赐了些东西，就开始送客。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 ，老太太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感叹道：“老了，不中用了。”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石韫没说话，无聊的发呆。
迟迟没有等来安慰，老太太看过去，见她双眼放空，神游天外，无奈的咳了几声。
“五丫头，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祖母，没什么，有点无聊。”
“你啊，胆大包天，来之前教你目不斜视，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在宫里还敢东张西望的，你当是在参观园林不成。”
石韫笑道：“还真没有园林好看。”
老太太吓了一跳，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见马车周围没人，她才放心的放下帘子。
“口无遮拦，皇宫大内是你能评论的吗？再有下次，我就让你爹请家法，狠狠的罚你。”
“我知道错了，祖母，没有下一次。”
虽然她认错很干脆，但老太太看出她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缺乏对皇权的敬畏。
老太太有点好奇，这个孙女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同时她心里庆幸，幸好刚刚面见皇后的时候，装的乖乖巧巧，没显露出来。
最好能装一辈子。老太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