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嘴很生气。
他在大栅栏开命馆已经三十年了,从来没遇上这样情形。
昨天,一个小丫鬟来算命,怎么算,怎么不对。
张先生知道自己个别地方可能算的不准,但这是很正常的。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算的每件事儿都准。
由于这里距离紫禁城比较近,宫里的太监、宫女甚至妃子们,都时常到他这里算命,还从来没有说他算的不准的。
即使小姑娘是故意来捣『乱』的,他也不生气。
干这一行,什么人都能碰上。出来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求气。
大不了不收钱,也就罢了。
可小姑娘竟然说,她家主子也会算命,而且远远比他高明。今天就要来比试比试。如果张先生输了,就要给他家主子当徒弟。
更加气人的是,她家主子才二十岁。
我三十岁出山,今年六十了,还从没听说二十岁的人,敢给六十岁的人当师傅的。
京城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儿个来了,就要好好教训你一下。
巳时已到,该来了吧?
张铁嘴正襟危坐,摆好了姿势。
几声敲门声音,张铁嘴喊了一声“进来”。
三个人进来。
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正是昨天来的那个。
中间一个年轻公子,唇红齿白,相貌秀美,一副女人相。看起来,至多二十岁。
还真的来了,还如此年轻,他究竟有什么依仗,竟敢大言不惭地要给我做师傅?
“公子,这位就是张先生。”
春分给介绍了一下。
“张先生,久仰久仰。在下姓穆,特来向先生请教。”
慕容采薇一拱手,也不等张先生邀请,自己就在椅子上坐下。
夏至更是不见外,自己动手,开始沏茶。
“穆小友客气了,既然昨儿个已经说好了,就开始吧。这里有个八字,我已经琢磨十多年了,还请小友为我解答一二。”
啪,张铁嘴拍过来一张纸。
采薇拿过纸一看,不仅乐了。
乾造:辛卯、丁酉,庚午、丙子。
胎元:戊子。命宫:丙申。
这里的“乾造”,就是男命的意思。如果是坤造,就是女命。
这个命局的最大特点,就是四柱子午卯酉占全了。
子午卯酉为桃花,从年柱到月柱,代表一个人的一生和他一生的全部活动空间。
结论就是此人风流成『性』,一生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
年月卯酉冲,日时子午冲,冲,就是剧烈的冲突,代表此人一生都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而且喜欢到处走动。
这个八字,慕容采薇很熟悉。她前世的命师们,都喜欢拿这个八字做案例来研究探讨。
“张先生,就这个八字还值得花十多年探究?这是前朝永隆皇帝的八字嘛”
“真的是前朝永隆皇帝的八字?”
张铁嘴站了起来。显然很吃惊。
“正是,永隆的事迹,想必你也清楚,不是正跟这个八字吻合么?”
“别人也跟我说过,这是永隆的八字。桃花这一项,是对上了。喜爱到处游历,也能对的上。但是他是皇帝,在位五十多年,后来又当了十多年的太上皇。”
“是啊,没错。”
“可是日主周围都是官星,丙丁得日支午火之根,为有气,群官围杀日主,正应该是囚徒之象,怎么会是皇帝呢?”
不知不觉中,张先生似乎就失去了敌意,沉浸命理的探讨之中。
他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一探讨其命理来,就忘了其他。
现在,慕容采薇明白了,这个张铁嘴为什么研究十来年,也没研究明白这个八字。
他就像许多命师是通常犯的『毛』病一样,钻进死胡同用里,不知道变通。
既然是来跟人家挑战的,慕容采薇就要拿出来点儿干货。
“此命月令羊刃当令,身旺官星就不能克身。不仅不能克身,而且所有的官星都成为护卫,就如众官捧月。什么人才能被百官如此拱卫?自然是皇帝啊。”
“此命若非羊刃当令,身弱官星则变为官鬼。官鬼缠身,自然是囚徒无疑。”
“原来如此。”
张先生不仅哀叹。
算命,在许多时候,就是一层纸,一捅就破。
慕容采薇一下子点到了关键之处,张先生豁然开朗。
事还真就是这么个事,道理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穆小友果然有些见识。不过,就凭这些,若想做我的师父,怕还是不够。”
“张先生尽管拿出题目来。”
“穆小友听好,请断此人是何营生?这个八字是……”。
“己、辛、丁、未、酉、亥,此人开酒家饭馆为生。”
张先生刚刚念出八字,采薇就脱口而出。
己是土,锅灶里的灰就是土。
辛是经过加工的金属,锅、铲、勺等炊具是也。
丁是人工火,饭店里自然离不开火。
未就是味,美味也。
酉,就是酒。
亥,是水,饭店里当然有水。
一个人的八字中,只要有这六个字,就一定是从事酒家饭店这类饮食行业。
“这个八字……”
“三戌诉讼多,此人经常官司缠身,凶顽虚诈之人。”
“再看这个八字……”。
“空中有合,必生佛道之子。”
这里的空,就是空亡。
空亡的字,如果有天干五合或者地支六合,此人的子女,一定会有从佛从道的。
接下来就热闹了。
张先生准备的命例不够,就拿出本子来,把他以前算过的命,拿出来考较采薇。
虽然是用已知的事实来检验采薇,但采薇底蕴深厚,每每都是一语中的。
张先生算的准的,自不必说,以前没算准的,或者没算出来的,采薇也一一给出精彩答案。
张先生放下本子,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某不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六十来岁的老者,竟然真的拜小姐为师了?
春分和夏至惊呆了。
采薇给春分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心领神会,把张先生扶了起来。
“张先生,昨日丫鬟来挑衅,实乃故意为之。本人并非有意来踢馆,也无意『逼』迫先生拜师。实在是因为要出远门,缺些盘缠,所以才出此下策。”
张先生暗暗舒了口气。
叫他一个六十来岁的人,做这个年轻人的弟子,他还真的有些为难。
不过,这个年轻人的命理造诣实在高明,刚才那些断例和口诀,都是诀窍,万万不可失去这次机缘。
“敢问小友需要多少盘缠?”
张铁嘴此话一出,春分和夏至不禁相对一笑。
钱就这么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