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点点头。
杨帆见了，更觉得自己这贪污钱粮之事糊弄过去的几率大大增加。
“实不相瞒，我与吴大人一见如故，在这密室之中便不称官职，只以兄弟相称如何？”
杨帆帮吴昊续上一杯茶。
“都行。”吴昊自然没意见。
按理说这种话都是高位者笼络低位者说的话，以示亲近。
但有意思的是杨帆的品级是要比吴昊低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更何况以兄弟相称。
谁兄谁弟呢？
如果按照年龄来排，自然是杨帆年长了，毕竟他都快土埋脖子了。
估计是他弄了个仙人跳，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以为可以凭此拿捏自己。
吴昊内心觉得好笑。
看来靖难之役后，朱棣当了皇帝，这些人内心都很慌，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吴昊身为京官，而且是随时都可以见到皇帝的那种，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影响到。
即便捅出去，最多也就是名声不太好听罢了。
杨帆不知道吴昊内心所想，装模作样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摇头晃脑品了一口，然后就皱着眉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但就是不说话，看那样子，分明是等着吴昊去问他原因。
吴昊现在就是想稳住他，等回了应天，还不随便整他？
“杨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吴昊面露关切，身子前倾，仿佛两人的关系真就如杨帆所说，是一见如故的异父异母亲兄弟。
杨帆摇了摇头道：“没有心事，只不过这茶...”
“这茶怎么了？”吴昊接话。
“这茶呀，到底是驿馆备好的，味道着实差了些。”杨帆一副嫌弃的样子。
吴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仔细品了品。
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差别。
杨帆似乎看出来了，将杯中水倒掉。
“吴老弟你还年轻，不懂得品茶也很正常，你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将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体会这世间的种种美好。”
“我是个没本事的，都是皇上信赖，这才有幸走到今天，比不得老哥你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啊。”
“吴老弟你看看，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还跟我谦虚起来了。”杨帆继续说道：“也罢也罢，咱们还是继续说茶吧。”
杨帆道：“我最喜欢的茶是蒸青团茶，虽然操作起来复杂了点，但回味良久，将来老弟你一定要试试啊。”
吴昊点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试试，不过应天不知道有没有，有的话我就弄点回家里。”
吴昊本来就是随便客套一句，类似于下次一定的话，然而在杨帆听来，却有不同的意思。
杨帆立刻补充道：“何必去应天找呢？老哥我家里就有啊，武当的太和、万承的苦丁、云南的普洱，只要老弟你要，我今儿就给你送来。”
吴昊眨了眨眼睛，对这种绕着说话有些不适应，但拒绝准没错。
“算了，无功不受禄啊，何况我还是个御史，这要是传出去了，哪怕只是一点茶叶，也会有人说闲话的。”
杨帆立刻表示赞同：“呐、这个就叫谨慎，怪不得老弟你年纪轻轻位列九卿。”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杨帆想了想，今天不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他是肯定不愿意回去的。
便将心一横说道：“唉，老弟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心事，还真有一件事，但是跟老弟你没有关系，是我家中一个侄儿，他酷爱古董，奈何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总是被人骗，就求我来帮忙选几件古董给他，他觉得应该是没有人敢骗我，呵呵。”
“哦？”吴昊抬了抬眼眸：“这倒是有点意思，眼力差点没事儿，知道没有人敢骗老哥你，这也能算是聪明人了。”
杨帆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简单，老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虽说没人敢骗我，但由我出面去买古玩，卖家别说开高价了，都恨不得直接送给我，这里面有太多事情了。”
吴昊点点头。
这话倒是没说错。
以杨帆一省布政使的身份，他出面买古董，下面的人肯定会挖空了心思让杨帆占便宜。
杨帆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番，又叹了口气，忽然眼睛瞪大，盯着吴昊随身携带的那把扇子。
“老弟，你这扇子是从何而来呀？”杨帆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
吴昊被整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拿起扇子看了看。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扇子啊。
这是他从应天出发，来济南的路上途经一个小镇买的，上面是山水画，比较符合吴昊的审美。
当初跟钟军发生冲突，起因也是因为这把扇子。
那天吴昊在跟两个侍卫聊天，习惯性打开了扇子放在胸前，结果被钟军嘲讽说他是个附庸风雅的兔儿爷。
吴昊直接将扇子递了过去：“这很普通啊，在路上一个小镇上买的。”
杨帆双手颤颤巍巍接过扇子，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称奇声。
打量了几分钟，杨帆郑重地和吴昊解释道：“老弟啊，你捡漏啦，这扇子上的画是吴道子之手！”
“吴道子？”
吴昊想了想，回忆起来吴道子是唐代的画家，被不少人称作画圣。
他嘴角抽了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上面又没有印章。”吴昊重新将扇子拿过来，看了看。
杨帆却摆出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嘿，实不相瞒，我对书画这一块儿有点研究，见得多了，可以肯定这就是吴道子的真迹，不知老弟可否割爱呀？”
“哦？哦！”吴昊明白了。
这特么搞半天是在行贿啊。
只能说铺垫时间够长的呀。
还说家里有个侄儿喜欢古玩，因为眼力不够经常上当，所以拜托了他买古董。
杨帆再一次将吴昊手中的扇子拿了过去，端详起来，反复点头：“老弟，实不相瞒，这种好东西我肯定是买不起的，不过我那侄儿家里颇有家资，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如果老弟愿意出让，不妨报个价？我让我那侄儿亲自将这宝贝请回去。”
吴昊沉默了。
对方在行贿，这是毋庸置疑的。
吴昊不会蠢到相信自己随手买一把扇子，就是什么吴道子的真迹。
那么应不应该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