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便让小红,领着甄家母女去休息,对小红道:“你叫小丫头,去厨下拿几盘点心果子,一份给容秀母女送去,一份送到厢房这边来。”
小红应下,麻溜的带着人去休息,又叫来一个小丫头,去厨房拿茶水点心这些东西。
容秀带着甄封氏去了自己住的屋子,现如今她住在后罩房这边,离王熙凤住的院子有段距离。
甄封氏瞧见,女儿独住一屋,屋子里的陈设摆件齐全,睡的是雕花床,盖的是绫罗被,桌上摆的是时令果子,还有点心茶水。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女儿日子过得不错。
甄封氏不喜反忧,主家待自己女儿如此的好,显然不像是一个下人该有的待遇。
等小红离开后,甄封氏就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我的儿,你可是……已经成了这府里哪个少爷、老爷的房里人?”
甄封氏眼里全是担忧,不想自己女儿这般命苦,好好的小姐被拐子拐走了,还被卖身为奴,做了那没名分的房里人。
容秀听了这话,脸色绯红道:“娘……说的是哪里话。奶奶待我极好,说是替我找到家人后,再请媒人上门,等三五年后,拿红纸写了红书,再拿小轿接我进来。”
甄封氏听罢,心里松了一口气,听这话就意味着是正经的妾室,不是那些通房姨娘之流,心里也愈发的感激王熙凤来。
甄封氏握着容秀的手道:“不想,这家的奶奶如此贤良,还如此的仁善,我儿能遇见她,显然是前世积德,才有此番的造化。”
甄封氏明白,自己的女儿被拐子拐走过,又长得如此貌美,只能与人做妾,才能保住己身。对于现如今的甄封氏来讲,女儿做妾也算一个出路,只要不是那奴籍的通房姨娘就行,奴籍的通房姨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主家不顺心,打死了,也没有人能做主的。
母女两人,失散多年,一朝团圆,便有说不完的话。
容秀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说了,甄封氏泣不成声,心中也庆幸,幸好自己的女儿遇到了贾家的二奶奶,也算是遇到了好人了,不然甄封氏真的害怕,自己女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落入那烟花柳巷之地,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生不如死。
门房那边,刘姥姥带着孙子板儿,心慌不已,也不知道这荣国府的二太太,肯不肯认自己这一门亲戚。
若不是家里实在是穷,自己也不会腆着个老脸上门打秋风。
刘姥姥本是京郊贫寒百姓,早年守寡,只有一个独女,其女许配给了落魄寒门子弟王狗儿。
王狗儿祖辈也是官宦之家,跟金陵王家还连过宗,后来王狗儿祖父去后,王父不思经营,将家底子败了个干净。到王狗儿这辈,就剩几亩薄田。
王狗儿娶了妻子后,见岳母刘姥姥年老,无人供养,他也是个有良心的,就将岳母接过来养着。
今年天干,秋日里没有什么收成,王家就指着几亩田地过活,没了收成日子就艰难了起来,刘姥姥又听王狗儿说自己与京中的荣国府二太太还有亲,就想着腆着脸上门,求几两救济银子,不然自家今冬只怕要卖田地过活,田地卖了,就什么都没了。
林二那边,去了王夫人那边,将刘姥姥的来历说了。
周瑞家的倒还记得这家,想也知道是家底败落了,上门打秋风的。周瑞家的跟王夫人说了一声,王夫人转着佛珠,只道:“既然是老亲,就叫凤丫头好好招待一番,走的时候打发几两银子的车马费。”
周瑞家的应了,将此事跟林二说了。林二便去王熙凤的院子,跟王熙凤回禀了此事,王熙凤便道:“既然是老亲,难得来一次,该好好招待一番。平儿,你去摆一桌子饭食,他们祖孙二人,大老远来,只怕还没吃饭。先摆饭,你陪着招待一番,待我空时,再去见一见。”
平儿应下,刘姥姥带着孙子板儿,走过廊下,她身子也还算好,这么一路走来,也不觉得累。只觉得这大户人家的房子怎么修得这么的好,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领路的丫头也是个伶俐的,穿着打扮体面,是乡里过年都舍不得穿的好衣裳。
平儿来接待刘姥姥,刘姥姥见是个穿金戴银的丫头,就知道是个体面人,连忙上前行礼。
平儿忙扶她起来,又问该如何称呼。
刘姥姥就道:“乡里人,没有正经的名姓,旁人都叫老婆子刘姥姥,姑娘就这般叫我就好。”
平儿便叫她刘姥姥。
平儿引着他们去了厢房,请刘姥姥炕上坐下,笑着道:“我们奶奶是王家的姑娘,听闻姥姥你家跟我们王家有亲,就想着亲自来招待,只是奶奶事情忙,从早到晚不得休息。便叫我来招待姥姥,叫人备了一桌饭食,姥姥先用了饭,我们奶奶得空了就来。”
丫头婆子摆放上来,肥鸭肥鹅,还有鱼蛋之类的,十分的丰盛。肚子里久未有油水,刘姥姥免不得馋了,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刘姥姥先向平儿道谢,板儿年纪小,见了好吃的就闹着要吃,被刘姥姥教育了一番。
平儿陪着祖孙二人吃了饭,她性子温柔,陪着刘姥姥说话,刘姥姥便将心中的苦楚吐了出来。
等吃了饭,小红过来告知平儿,王熙凤已经用了饭,得了闲,请刘姥姥祖孙过去说话。
刘姥姥带着板儿,跟着平儿去了正屋。只见炕上坐着个容貌艳丽妩媚的年轻妇人,眼角眉梢之间,带着几分精明凌厉之感。
刘姥姥连忙拜见。
王熙凤示意平儿扶刘姥姥起身,邀她来炕上坐着。
王熙凤抱着女儿蓁姐儿,哄她睡觉,蓁姐儿今日闹觉,奶母赵柱家的无法,只得带她来找王熙凤。王熙凤便抱着女儿哄,虽然有了儿子芃哥儿,但她对女儿也是极其疼爱的,见客也抱着。对刘姥姥道:“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刘姥姥有些拘谨道:“我女婿狗儿,与王家老太爷那辈连宗,久不来往了。”
王熙凤知晓她的来意,也不曾露出什么看轻的神色,只笑着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厌弃我们,不肯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眼里没人。”
刘姥姥有些不好意思,只言道:“我们家穷,走不起亲戚,上门不拿东西,管家爷们也看不过去,这才久不上门。不为别的,只因连吃的也没有了……。”刘姥姥此话,就是将自家的艰难说了出来,姿态也摆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