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过去的事不提了。
以后做了人家的媳妇,凡事谨言慎行,和睦要紧。”
正相对泪流时,一少年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笑道:“二婶婶,祖母让我来送九妹妹。”
“快进来,快进来。有瑛哥儿,我也能放心了。”
来人是东宫守瑛,长房之子,也是孟姨娘生的儿子。
若初悄悄道:“这是三哥哥,大伯母的儿子,年十七,你母亲求了祖母由他代替你弟弟的。”
这是无忧第一次看见东宫守瑛,皮肤稍暗,个头不高,胖嘟嘟的,国字脸,双目有神,看着孔武有力。
许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孟姨娘,无忧一看便觉得亲切。
东宫守瑛日常在书院读书,平日不常在家,为了这亲事,特意被叫了回来。
东宫秋还没完事,屋内都是女眷,骤然面对这么多女眷,东宫守瑛略显局促,自觉走到墙边等待。
“八妹妹,十一妹妹,十二妹妹好。”
“三哥哥好。”
两人皆微微颔首,无忧浅浅一笑,“有劳三哥哥了。”
他开朗地摆着手,笑眯眯道:“应该的。十一妹妹身体好些了吗?”
“啊?”
“听母亲说十一妹妹身体似乎不太好。”
“嗯,有点小毛病,还行吧。”
按惯例,本该东宫守恩去送轿,念及他身子弱,老太君没让跟着送轿,换为年长一些的长房郎君。
闲谈中,上官家请的喜娘也来到了院中。
这喜娘圆圆的矮矮的,甩着红色的帕子,走路带风。
她规规矩矩停在门口,恭请新娘。
为表矜持,女方需要再三拒绝。
芷妍记着南荣氏的交代,变着法子刁难喜娘。
喜娘毫不气馁,使出浑身解数,直把新娘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每一根头发丝都夸出了花。
任芷妍如何刁难,丢笑眯眯地一请二请三请,还变戏法般给她们三人挨个送上了沉甸甸的荷包。
芷妍那点折磨人的储备,哪是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油条的对手。
不一会儿便词穷了,求助地看向若初,若初懒得搅和,只想赶紧结束,直接看向屋内问:
“新娘子都听到了,这诚意够不够啊?”
东宫秋也怕她俩不安好心,借着嬉闹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立即红着脸点了头。
喜娘欢呼起,东宫守瑛背起东宫秋,慢慢出了门。
双方喜娘不约而同地一路唱着朗朗上口的祝颂曲。
三个姑娘默默跟在卢氏的身后,随着队伍走走停停。
倏尔,无忧感觉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略一搜索,便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树后的孟姨娘。
她静静地站在岔口,借着树的掩饰,捏着帕子,红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
目之所及,正是东宫守瑛的背影。
那痴痴的眼神,难以言说的喜悦与思念,看得无忧心中一阵酸楚。
无忧退后几步,悄悄走到孟姨娘身边。
孟姨娘见无忧来了,慌忙抬起手按了按眼角,不想被瞧出端倪,徒增困扰。
未料到无忧张口便道:“姨娘可想出去跟着瞧瞧吗?”
孟姨娘仓促间勉强挤出一个浅笑,那笑容太苦,比哭都难看,“这不合规矩。”
“那姨娘可愿意出去帮着发喜果和米馒头?”
大户人家嫁女儿,总是讲究与人同庆,极尽铺张热闹之事,以彰显家族底蕴。
为了同庆喜悦,主家多会分派下人拎着篮子沿街给左邻右舍、给驻足让路的路人发喜果喜饼,传递喜气。
若愿意去发喜果,便可正大光明地跟走一条街,多瞧儿子一会儿了。
孟姨娘立刻明白了无忧的巧思,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我到底是姨娘身份,抛头露脸或许会遭人闲话。还是……不去了吧。”
“走吧。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让你去的,是表现咱们芳菲园的一份心意。”
无忧不由分说地拽着孟姨娘往外走,为确保稳妥,她先问了一嘴田嬷嬷,门口分发喜果的是谁负责。
田嬷嬷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看见一旁的孟姨娘,便心领神会。
“主子放心,这种出力不长脸的活,三房夫人才不管呢。
门口发喜果喜饼和米馒头都是咱们二房的婆子,统一由范瑞家的安排。主子有什么吩咐,大可直说。”
“让孟姨娘代表我们芳菲园去发喜果吧,免得总有爱挑拨的背后议论我不上心。”
“是。”
上官烨祈站在大门口等待新娘的到来,剪裁合身的大红的喜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北风拂过,吹动着衣袍的下摆,添了几分翩翩飘逸的风姿。
四周看热闹的人念及贞信伯的风骨,对上官烨祈多有夸赞。
听着不绝于耳的赞美之词,上官烨祈越发端得人模狗样,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倜傥。
一听到喜娘大喊着新娘子来了,他便转身望去。
涌动的人群中,上官烨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新娘,而是看见了人群里的芷妍。
他个头高,一眼瞧见了走在中间的芷妍,竟是看得痴了。
众人还以为上官烨祈是看新娘子,便低声笑傻气,内心无不称赞着他的痴情。
上官烨祈回过神来,不经意扫到了旁边若初,又是眼睛一亮。
美有艳压群芳,仙有清丽脱俗,不禁暗叹宣国公府真是会养女儿,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难言的哀怨在心头百转千回,直叹这嫡女的气派,当真是庶出比不得的。
最后定睛瞧见无精打采的无忧。
见她面上毫无喜色,垂着眼帘稍显麻木的跟着队伍前行,竟莫名其妙来了自信。
暗想难道无忧是后悔拒绝了他?
念头一出,如野火燎原,迅速在上官烨祈心中蔓延开来。
自赏的男人挺直了腰板,仰着脖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似挑衅,似期待,想要引起几个姑娘的注意。
若初看出他的忸怩作态,对这种装模作样的公子哥,如今只觉得恶心反感,歪着头跟无忧调侃几句。
无忧眼皮都懒得抬,一心回避,人多嘴杂,就怕哪个舌头长的把自己扯进去。
上官刚想走近说几句,喜娘便提醒他拜别岳家,接亲出门。
他只得作罢,眼底满是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