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梦华二人到来以后,古境之内,似乎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某些变化。
如今的宜兰古国,国土面积不大,以祭坛为中心,按序分布着曾经的皇宫,之外便是皇城,皇城四周还有几个稍小的州县,这便是整个古境的全部了。
从表面来看,现在的古境,要说是个国家,不如说更像是个充满信仰的部落。
在这里,没有国君,没有皇族,只有先知的圣女和一群守护着古国辛密的长老们。
曾经的皇宫,由没落的皇族和圣女、长老们共同栖息,宫中的奴仆们早已削减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些必要的岗位。
国中的一切事由,都是由长老们与圣女共同代管,国民拥有绝对的自主权,除了定期向国库缴纳部分税收以供国用之外,其它的时候,人民都是十分自由的,他们耕田农作,经商开矿,都是不受影响的。
除了古国祭坛四周的山脉不允许私自踏足之外,人们可以在这个国家内,做任何自己想做之事。
当然,四处州县还是有地方官员的,只不过这些官员依旧是靠圣女占卜起卦算出来的有利于古国的命格之人,这些人在经过长老们的考核后,方可上任。
说来奇怪,这种不参加科举便能直接入仕为官之人,按常理来说,是会有几率出现德不配位的情况的,可这几个州县的县官,不仅拥有天选的命格,还个个都是文韬武略,两袖清风,他们将几个州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富庶,其能力可见一斑,简直比大陆其他国家通过科举层层选拔出来的状元才子,都还要强上几分。
而宜兰古国为何会出现这种无君主政的状况,还要从游灵家族的没落开始说起。
二十几年前,游灵家族最后一代圣女——游灵仙离开古境之后,宜兰古国的国运便突然开始急转直下,不仅百姓收成不好,国内常有疫病横行,就连刚上任的几任国主都在年轻力壮之时,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关键是,国君突然薨逝,任人如何查探,却怎么也找不出缘由来。
最终,人们将这一切的罪过都归咎到了游灵家族的头上,他们认为,古国是因为圣女的离开才受到了天命的诅咒,而想要破除诅咒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叛国出逃的圣女抓回来,以身殉天道,才能平息神怒,才能将古国的气运召回。
因此,古国内的游灵家族被全部下狱,他们大多在狱中遭受非人的折磨而亡,侥幸活下来的,也因为皇族的报复,或残,或疯,一夕之间,往日风光无限的世家大族,便被生杀殆尽,几乎全族覆没。
而古境之外的游灵仙,也没能逃过皇族疯狂的报复。
在祁云璟刚出生的那几年里,仙清别苑每隔三五日就会招来一批杀手,他们有的是想将她抓回古国,有的,是想以她为饵,让齐豫安投降,不管是哪一波的人,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要她的命。
这也是为什么,那会儿齐豫安除了上朝,几乎日夜都守在仙清别苑的原因,那时候的游灵仙,就像是一个被豺狼虎豹觊觎的羊羔,时时刻刻都在陷阱里面。
终于,在十六七年前,天齐与突厥的那场大战中,一向不善兵法的突厥,在耶律勒的带领下,如有神助般的,打得林启山节节败退。
不管是什么阵法排兵,对面都像是能提前预知一样的,将天齐打得落花流水。
也是在那时,游灵仙第一次在古境之外动用异能,以紫玉为信,以身、魂为引,将古境中的黑骑召出,让天齐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那一役,奠定了天齐的霸主地位,同时,也是游灵仙走向死亡的起点。
也是那一次,作为古境长老的游明,第一次出现在古境之外,他顶着风雪,一身道袍的出现在仙清别苑,将游灵仙碎掉的紫玉分成三块儿,制成了不同的法器,并用自己的命格为游灵仙续命,之后,更是做上了天齐的国师。
而这三块碎片,正是如今齐豫安腰间的那块紫玉,祁云璟送给林梦华的那根紫玉簪,以及呼延烈手中那块儿,南疆一直想得到的圣物。
对于游明为何这样做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只不过,天命,终归是要还的,在那之后,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游灵仙还是因为天道的反噬魂归离恨天了。
而作为天齐国师的游明,在游灵仙逝世后不久,也突然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回了古境,也有人说他因着圣女的天谴,也被反噬,最终惨死,可这么多年,没有人见过他的尸身,更没有人见过活着的他,就这样,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在世间消失了,直到如今,仍未现世。
反观现在的宜兰古国,却是再也没有上一届圣女和长老那般的实力了,他们几乎只能按照古籍,对简单的事项进行占卜,而传承了百年的蛊术、医术,也在这一代,渐渐的没落了。
虽然较之南疆的医蛊,古境之内还是更胜一筹,可游郢和黑木这等身怀秘术的顶级医师也被笼络去了南疆,如今的古境之内,只剩下几个老掉牙的前辈和几个没什么天赋的新人强撑着罢了。
就连古境的风眼阵法变化的奇门遁甲之术,也在游灵家族被剿灭后断了层,如今古境之内的人想出去,可不像以前那般轻松的破破阵就出去了,而是要等,等上玄月照进祭坛的第三个气孔,在石碑上印出阵眼的位置,古境内的人,才能从阵眼中去到古境之外,这也是为什么,古境之内无皇权,生活也是单调乏味,人们却依旧安居乐业的原因。
不是他们不想走,是那上弦月对准祭坛阵眼的时间,太难等了,而且,就算对上了,持续的时间也不长,等你拖家带口的,还没走出阵眼,时机就过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没人敢想,毕竟,谁都不想枉死啊。
想想也是可笑,曾经人人向往的桃花源,如今却变成了人人都想逃离的牢笼,真是世事无常。
再说回眼下,这一日,只正按照正常的程序做着一月一次的占卜预示,却无论如何也掷不出卦象来。
眼见如此,长老们又开始找‘替罪羊’了,不出意外的话,林梦华与祁云忌二人,便是这次异象的罪魁祸首了。
率先开口的,便是只的启蒙师傅——月贤,也是这一批长老中,最有实力的。
“只,怎么回事儿?”
“不知为何,今日掷出的卦,全都解不出卦象,看不到任何讯息。”
眼见月贤开口,其他长老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分析了起来。
“莫不是惹了天怒?”
“对对,有可能。”
“会否与前两日突然闯入古境的男女有关?”
众人十分自然的就将矛头对准了林梦华二人。
闻言,只连忙出声解释道:“长老们多想了,或许是因为我学艺不精,解不出此卦而已。”
“圣女,你是先知,有着预知未来的异能,怎么可能有你解不出的卦象?若你都看不透的事儿,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天道的惩罚。”
“他们不过偶然闯入,并没有做任何侵害他人之事,长老们说这话,倒有推卸责任之嫌。”
“只,休得胡言。”
“师傅,这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却将责任推卸到他人头上,本就不对。”
“只,你怎么了?从前,你不会有这些欲念的。”
月贤一句话,便让情绪激动的只闭了嘴,是啊,从前,她只论结果,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意,就像一个有着温度却没有心的傀儡。
可方才,她在为林梦华二人辩解时,难得的感觉到从心底流出的热血,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对不起,师傅,是徒儿心急了,徒儿这就去闭关参悟。”
对于只的妥协,月贤早已习以为常,在祗走后,一众长老便围着月贤,开始就今日之事展开了讨论。
“月长老,族里就数您最有威望,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陈长老先放宽心,只只说她解不出卦象,并没有说测算出有什么祸端,或许真的只是她今日精神不济,未能入境算得不准呢?”
“月长老,古境可再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十几年前,黑骑被尽数召唤出境外,我们已经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大家的担忧,我都明白,只是,眼下那二人并未在境内犯事,若我们平白就将二人处置了,传出去,免不得要落人口实的,陈长老应该知道,如今古境中的百姓,可不全都是心甘情愿待在这儿的。”
月贤的话,点到为止,众人自然也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他们享了太久的福,有生之年,便再也不想吃苦了。
“月长老说得在理,那二人只要不惹事儿,便也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古境中待着,等时机成熟,再将两人送走便是。可,若是他们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咱们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对对,陈长老所言极是。”
“诸位长老,今日就到这儿吧,我还得去瞧瞧祗。”
“月长老辛苦,我等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送大家!”
“不必了,不必了,月长老留步。”
月贤笑意盈盈的将众人送走后,转身,笑意全无。
他出了大殿往城楼而去,站在城楼之上,皇宫之内一览无余,月贤背着手,静静的望着林梦华所住的院子,眼神里,情绪复杂。
院中,经过几日调息的林梦华,精神也好了许多,此时,正捣鼓着,又开始配起了药来。
祁云忌见她忙碌得满头大汗,十分自然的取来毛巾为她擦拭,却被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我自己来就好。”
接过毛巾,林梦华简单的擦拭了几下,便又开始叮呤当啷的捣鼓了起来,完全将一旁的祁云忌当做了空气。
她认真的模样,祁云忌看得嘴角上扬,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爱她的原因吧。
不管任何时候,即便她才经历过绝望,可她依旧能在绝境中重新振作起来,并用自己擅长之术,解眼下之困。
这样的精神状态,休说别人,就连自己,都不一定能时时做到。
“阿梦,要不要歇会儿?我给你做了粥。”
“等一会儿吧,等我将这药熬好。”
“这是什么药?你吃的吗?”
“不是,这是我新研制的药,用来……呃,祁云忌,我跟你说,这个什么古境,别的没有,这奇珍妙药遍地都是。你瞧,就院子里种的观赏植物,竟都是境外难得一见的珍品呢,用它炼出来的药,药效绝对翻倍。”
被林梦华这么一说,祁云忌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个院子里竟然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起初,他只以为这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花草,如今细看,果真是一院子的珍品!
只是,这看似巧合的巧合,不禁让祁云忌皱起眉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切的偶然与巧合,不过都是蓄谋已久的策划,就像自己与林梦华的相遇、相识,没有一次,不是他计划了许久的安排。
而如今这方院子,与他之前使的手段,不能说像,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能明确的感觉到,林梦华在对方的计划之中,只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熬好药的林梦华,转头就瞧见看着院子失神的祁云忌,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祁云忌,你怎么了?”
听见林梦华的声音,祁云忌迅速收拾好情绪,看着林梦华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儿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柔情了不少。
“没什么,阿梦忙完了,可以赏脸尝尝我的粥了吗?”
祁云忌突如其来的幽默,林梦华是不适应的,抬头白了他一眼,抬脚自顾自的就往屋里走去。
祁云忌眼见自己玩儿脱了,赶忙跨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