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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仕黎首次离死亡如此接近,接近到他几乎可以体会真正的死亡会是什么滋味。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什么也找不到,唯有寒冷,就好像是在朝着幽深的极渊下坠,任何的挣扎化为白费,任何的呼喊皆是无效,只有不停地下坠、下坠……

安仕黎能够感受到,寒冷正像无数根钢针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统统在冰冷的獠牙下被侵蚀殆尽。肉体瓦解,紧随其后的便是意志,安仕黎看着自己所珍惜过的张张画面,逐渐被没有边界的漆黑污染、然后粉碎,他像是沿着狭窄巷子逃亡的乞丐,死神高举着森然的镰刀追逐着他,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响起,死神永不腐朽的身躯便更加地靠近。安仕黎无处可躲,只有朝着深不见底、漆黑恐怖的巷子深处钻去,仿佛一条老鼠,以期逃离死神的追杀……

可总是毫无意外的,他再怎么卖力、跑得再怎么疲惫,死神的视野依旧像是阴霾在笼罩着他,死神那沉闷的脚步依旧有规律和节奏地响起,仿佛一支安魂的乐曲。巷子越发狭窄了,他越发跑不动,而死神不会,它会越发地逼近安仕黎,直到冰冷的镰刀完成收割。安仕黎气喘吁吁,挪动着躯壳,奋力地将它往窄巷里塞去,安仕黎挤进深巷求生的路程似乎到头了。一步、两步、三步……死神挥舞起了硕大的镰刀,高高举起,重重砍下……

“不!”

安仕黎从榻上苏醒了过来,等他醒来时,他感到自己的脊背湿透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安仕黎喃喃一声,随后他心有余悸地说道:“还真的是糟糕透顶。”

“先生,你终于醒了。”

见到安仕黎苏醒,第一个扑上来的是许恒。安仕黎昏迷期间,许恒就守在一旁,守的时间一久,许恒难免坐着打起了盹。安仕黎的苏醒一并惊醒了一旁的许恒,许恒立马上前询问安仕黎的伤势。

“先生可有无大碍?若有异常,许某即刻呼唤军医前来……”

“不必!”安仕黎摇了摇头,从苏醒到现在的短短时间,促使安仕黎下定了一个决心,濒临死亡的安仕黎深刻体会到死将是一种什么感受,它绝不轻松与美好,充满了压抑与折磨,安仕黎只要回想起便是冷汗涔涔,他绝对不愿意再去感受一遍。“许兄救命之恩,安某感激不尽,有重大讯息告与许兄,然此事事关重大,万望许兄清退外人。”

“何事?”许恒遗憾地看着安仕黎,“先生大可放心,外人早就被许某打发走了,绝无外人探听,先生但说无妨,先生若有事相求,许某必尽心竭力。”

安仕黎犹豫了好一阵,许恒看着安仕黎沉默而凝重的模样更加的不解。安仕黎连续叹息了好几声,紧随着,许恒看见安仕黎竟湿润了眼眶,泪如泉涌。安仕黎哽咽地许恒道:

“许兄!安某实辜负兄之厚意,安某此来,确为诈降。”

“什…什么?”

许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安仕黎,极为突然的告知令他像块木头一般愣在了原地。安仕黎继续为许恒解释道:

“唉!实不相瞒,那丰平守将石建之曾因安某出言顶撞而对安某怀恨在心,并想到了向宣军诈降以拖延时间的计策。石建之因与安某有隙,便逼迫安某为使节前往宣军诈降,安某不从,竟被其拷打,断我二指,又以安某之妻小相逼,若诈降事不成,石建之便要诛杀我满门,安某为保妻小平安,不得不赴宣军营诈降。安某自知一入宣军营便再无得生之可能,早已心怀死志,然许兄以至诚待安某,安某铭感五内,又对安某有救命之恩,使安某感激涕零,掩面惭愧于君以至诚待我而我以谎言欺瞒,故将丰平诈降之内情全盘托出。安某自知必死,但若丰平城破后许兄能照看安某之妻小,安某来世必结草衔环报君之大恩。”

许恒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渐渐缓过了神。他没料到安仕黎居然真的是前来诈降的,更没料到那石建之竟如此卑鄙,无耻到以妻儿相要挟逼迫安仕黎来向宣军诈降。许恒看向安仕黎的眼神之中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充满了怜惜与不忍。许恒定心凝神,尽力收拢已经零乱如麻的思绪,试图找出一条应对之策。许恒声音颤抖地对安仕黎说道:

“先…先生暂…暂且宽心,若及时将实情禀告元帅,再加上由许某出面为先生求情,元帅未必不会放过先生。”

安仕黎叹息着摇了摇头。

“许兄你当比安某更加了解贵军元帅,其若得知中计,安某得保全尸已是万幸,又何敢奢求保命?此事一发,安某必死无疑……安某别无他求,若许兄能在此给安某一个痛快,安某足矣!”

“不!”许恒的身体已经是轻飘飘的了,连带着脑袋也陷入混沌与眩晕,他悲痛万分地说道:“一定会有办法!天下可无我许恒,不可无了先生。先生冠世之才,必能想到脱逃之计,请先生相告,许某必为先生两肋插刀!许恒死则死尔,唯望先生能助我大宣除弊兴利,振社稷之永昌。”

“许兄折煞我也!”安仕黎连忙推阻道:“许兄为安某用心至此,安某岂敢再连累先生?若想从防卫森严之宣军大营脱逃,寻常之手段断无可能,安某逃无可逃。”

寻常之手段断无可能?安仕黎“无意间”的话启发了许恒,没错,即便有许恒暗中帮助,想要逃出戒备森严的宣军营仍然是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的事。但暗的不行,又为何不直接试试明的?比如说让安仕黎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以自己为人质,再让安仕黎撤离。这是可行性最高的方案了,在许志威等宣军高层眼中安仕黎地位卑贱,他们不可能冒着害死一名宣国王室且是宣王子侄的风险强行击杀安仕黎,这种行为势必让许志威遭受多愁善感的老宣王极为强烈的指责。

许恒心中有了方案,可他,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吗?迈出这一步的意义许恒不会不清楚——叛国。毫无疑问,与敌国使者合谋,隐瞒敌军诈降的真相,甚至帮助敌国使者逃脱,这是板上钉钉的叛国,宣国王室的荣耀即将在许恒手中蒙尘。许恒真的要这样做吗?他尽可能冷静地想了想。

距离双方停战已经过去了五天,无论许恒在得知中计真相后以多快的速度禀告许志威,损失的五天永远没有办法弥补,这是铁一样的事实。也就是说,许恒在这个时候禀告许志威,其对止损所能起到的效果也近乎寥寥,而能保住安仕黎,意义就大了。安仕黎是令许恒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当世奇才,有望帮助大宣成就霸业的绝代英杰,若如安仕黎所说的那般,安仕黎显然是无法被石建之所容忍,他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带着妻小再前来投奔许恒。那时,许恒可以帮安仕黎改头换面,以全新身份加入宣国,或者直接把他派给世子许志才,让他在许志才帐下效力,为大宣的伟业出谋划策。这是许恒所认为收益最大的方案,也是以他的个人情感最能接受的方案。

“先生若能成功脱逃,该去往何方?”许恒突然问道。

“安仕黎若侥幸逃出生天,并能解救妻儿,愿为许兄效死力!”

安仕黎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给出了回答,许恒点了点头,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先生放心,有我许恒在,定保先生无恙。明日,先生可以许某为人质换先生逃离,宣军见先生以许某为质,必然不敢强留,先生定可平安归返。”

安仕黎张大了嘴显得不敢相信。

“岂可如此?安某岂不连累许兄?”

许恒两眼湿润,极其诚恳地握住了安仕黎的双手,以请求般的语气对安仕黎说道:

“先生勿虑,许恒虽辱,断无性命之虞,此计,是保先生脱逃之唯一计策,先生若推辞,则许某事友不能尽力,唯有自刎于先生灵前。先生能平安脱逃,并助我大宣成就霸业,许某足矣!先生亦决然不可谓亏欠我许恒,望先生明断。”

看着许恒的双手轻轻握住自己,安仕黎的眼泪滴滴落下。许恒的眼神十分坚决,丝毫不逊于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烈士,燃放出了耀眼光芒,更是令安仕黎的心为之而牵动。

安仕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许恒欣慰地笑了,“先生答应就好!天色已晚,具体的脱逃计划,容许某明日与先生细商,明日之内,许某定助先生逃出生天。”

“许兄……多谢!”安仕黎的心脏就好像在打鼓似的。

望着许恒的身影走出营帐,安仕黎瘫软在了床榻上。他仅仅将刚刚他所做的事情略微回忆一二片段,便已然无尽的羞耻与惭愧充满。“许兄为安某用心至此,安某岂敢再连累先生?”“安某自知必死,但若丰平城破后许兄能照看安某之妻小,安某来世必结草衔环报君之大恩。”安仕黎觉得,这可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将无耻与卑鄙演绎到了出神入化。

安仕黎无奈、痛苦、彷徨……他只有这样做了,他并不想欺骗许恒,但他也不想死,安仕黎想着,要是他能不是他,该有多好?假如他有一个好的门第、好的出身,那么他又怎么会处在如今这般炼狱般的境地?降生的那一刻起,安仕黎就没有什么资本,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唯一值当的就是这条命,能拿来挥洒的也就是这条命,能拿来出卖的,依旧是这条命。

有的人走了一生都不曾出卖过自己的灵魂;有的人走到最后才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有的人走到中途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灵魂可以拿去出卖。

只要我还活着,一切就是可以挽回的。这是凄惨长夜中支撑着安仕黎不曾崩溃的最后信念。是的,现在,他的的确确是亏欠了许恒,但只要他还能活着,他还有以后,那么一切不就还有机会挽回吗?到了以后,他仍然有着机会去弥补自己的这位恩人,相反他要是死了,连有没有会祭奠他都尚在未定之天。

安仕黎将自己安慰住了,他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不用那么愧疚的理由,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安仕黎得到了逃出生天的钥匙,失去的又是什么呢?长路漫漫,命运的箭矢悄然离弦。

……

黎明的脚步还只能隐约听见,宣军营中似乎起了骚乱,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本就睡得很浅的安仕黎,他睡眼惺忪地穿上衣裳,要外出查看。刚一下榻,安仕黎正要如平常一般走动,不料他一大步迈进,便感到大腿撕裂般的疼痛,看着自己那还是血肉模糊的腿部,安仕黎才记起许贲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疤。他只好放缓速度,一瘸一拐地走向营门,他的手刚要推开营门,竟然有人冲了进来。

是许恒,他行色匆匆地赶到了安仕黎身前,不等安仕黎询问宣军营发生了什么,许恒激动地握住了安仕黎的手。

“计划有变!丰平守军发起了夜袭,元帅亲自前去领兵抵挡,现在军营一片混乱,正是逃走的绝佳时机,快!先生你拿刀挟持我,元帅派来杀你的人就要到了。”

许恒将佩剑递给安仕黎,迅速明白情况的安仕黎颤抖着手,接过了佩剑,他拔出佩剑,低头看向冰冷的剑刃,又抬头看向许恒温暖的眼神。他的牙齿在打战,并深深咽下了一口唾沫,他能拿来回报许恒这份温暖的,就是手中的冰冷了。安仕黎眉毛一横,手里的剑刃轻轻抵住了许恒的脖子。两人走出了营帐,许恒走在前面,安仕黎紧紧贴在许恒身后,将剑架在了许恒的脖颈上,两人协同着进行前进。

许志威派来斩杀安仕黎果然很快就赶到了,他们杀气腾腾,每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还举着砍刀,分明是要把安仕黎碎尸万段的架势。可看到被安仕黎挟持的许恒,他们纷纷傻眼了。

“退下!”安仕黎朝宣兵怒喝道:“把路让开!尔等再敢上前一步,便来给尔家将军收尸吧!”

许恒成为了安仕黎的人质,这下那些宣兵无论任何也不敢轻举妄动,安仕黎的命事小,许恒的命事大,稍有闪失,他们全部都要给许恒陪葬。宣兵统统陷入了在犹豫,在安仕黎的威逼下只得后退并让出道路,安仕黎见这一招果然奏效,几乎就要蹦出胸腔的心脏可算安分了些许。他的“人质”许恒还压低声音声音告诉他,只要往前一直直走,便能逃往丰平城。

安仕黎周围的宣军已经越聚越多,即便他们不敢上前,可一个个张弩开弓、横刀立马,像是狼群似的紧紧注视着安仕黎,只要他敢有一个闪失,他就立马会被扑上来的狼群撕成碎片。安仕黎和许恒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安仕黎感受到自己的大腿正在流血,血液沿着大腿流向地面,但未能往往碰到地面便因严寒而凝结在了安仕黎的腿上,令他的腿和裤子渐渐粘黏在了一起。旧的血液刚刚完成粘黏,新的血液就又涌下来,让吸附维持得更加紧密、广大,如同一条满是污泥的鲶鱼趴在他的腿上似的,糟糕透了。至于伤口的灼烧疼痛,那就更不必多说了,世间最难熬的滋味也无过于此了。安仕黎拖着这条累赘般的腿前进,仿佛一个囚犯拖拽着镣铐行走。

他尽可能地加快步伐了,但就是走不快,他几乎要对剧痛麻痹了。但再慢,他毕竟还在走着,与宣军对峙着,将僵局维持着。他经不起任何的意外。

“昭狗!”

一道颇为熟悉的大吼令安仕黎愣了神,就在他快要抵达宣军营最外围时,一名宣将带着人马围了上来,看清楚那人的相貌,许恒和安仕黎都不禁心下震颤了一下——许贲骑着战马,提着一杆长枪,像一道天堑般立在了安仕黎身前。

“退…退下!”身心都濒临崩溃的安仕黎试图在气势上压过许贲,他的手里有人质,他赌许贲不会轻举妄动的。“给我退下!安某贱命一条,宣王之侄可是高贵之躯,再敢靠近,便是鱼死网破!”

安仕黎冲着许贲歇斯底里地咆哮,并向前迈进了一步以示对许贲的威慑。安仕黎紧握着剑,以为许贲会被他吓退,但许贲一动不动,驻马原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在许贲的银枪上泛起寒芒。

周围的宣军也在紧张地注视着许贲,安仕黎一路走来却没有哪个宣军敢动手,是因他们没有一个敢冒害死许姓王族的风险对安仕黎发起进攻,许姓王族在宣国的地位太高了,高到和许姓王族一比,其余人等的命压根就不是命。但许贲一到,一切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要是他们是在许贲的命令下动手,怪罪也只会怪罪的许贲头上,再说了,许贲自己也是许姓王族,就算害死了许恒,宣王还会让他偿命不成?看着安仕黎在宣军腹地中穿行,骄傲的宣国战士早就怒不可遏了,只要许贲明确下令,他们保管让安仕黎碎尸万段。

许恒也慌了,就在昨日,他还措辞激烈地斥责许贲,甚至还拔刀相向并不惜当场割袍断义,许贲要是怀恨在心,那现在可就是一箭双雕的绝佳机会——只要许贲轻轻挥一挥手里的长枪就够了。

许恒注意到,除了刚抵达的时刻,许贲的眼神几乎不曾在安仕黎身上停留,而是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神情。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许恒痛苦地想到。迎着许贲那有些冰冷的眼神,许恒脸上浮现着哀求,并朝许贲摇了摇头。

许贲愣了许久,握住亮银枪的手一时收紧、一时放松,他注视着许恒的眼神似乎有着微妙的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令人窒息的气氛发展到了极点。

许贲缓缓张开了嘴。

“把路让开,放他们离去。”许贲身后的骑兵不敢相信地看向许贲,一时没有动作,许贲转头瞪着他们加大音量吼道:“都聋了吗?我弟有何闪失,你等有谁吃罪得起?闪开!”

许贲与身后的骑兵迅速为安仕黎和许恒让开了道,安仕黎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挟持着许恒向前进。从许贲身旁走过时,许恒感激地看了一眼许贲,而许贲却回避了他的眼神。

安仕黎已经可以望见在宣军大营外围和宣军厮杀的昭军精骑,心中五味杂陈——昭军的突袭,究竟救自己的,还是害自己的呢?不管那些了,他已经接近出口了,凭着他的超凡的智慧以及顽强的意志,以及对原则的舍弃,他就要逃走了,尽管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这里。

又有一支轻骑在向安仕黎的位置奔驰而来,处在极限的安仕黎几乎都懒得再去管,他像一个机器似的挟持许恒保存前行。那支轻骑是昭军轻骑。

“好小子!你的命是真硬呢!”

安仕黎发现这似乎是令他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抬起了头,卫广与跟随在他身后昭军骑兵正惊讶地注视他。安仕黎愣住了,援军居然真的来了?他们是石建之派来救自己的?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卫广从面条般的安仕黎手中接过许恒,他猛地挥动马鞭在许恒的脸颊抽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并严厉地朝宣军喝道:

“愣着做甚?给安先生牵匹快马,磨磨蹭蹭,老子就给你们的爵爷化个妆!”

安仕黎突然伸出手抓住卫广的马鞭,朝他急呼道:

“不要打他!”

卫广有些疑惑地看着安仕黎,但更疑惑的,还是许恒,浓烈的疑惑,几乎让他忘却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宣军很快把马牵了过来,安仕黎骑上了马,许恒则被卫广提在手中。见卫广等人要带走许恒,许贲立马喊道:

“不准带走他!”

安仕黎朝许贲作揖道:

“将军放心,我等一安全,立即放许恒将军归去。”

卫广撇了撇嘴,没有作声。有人质在手,宣军不敢和昭军交手,卫广一行带上许恒离去,许贲则率领人马跟在后头,以免卫广等人不交还许恒。

骑马驱驰,安仕黎一言不发,卫广则主动找起了话题。

“老子还真是佩服你小子,这一次我军出击,一是打宣国狗一记闷棍,叫他们尝尝苦头,另外就是试试看能不能顺带把你给活着带出来。虽然石将军也知道救出你的希望很渺茫,但你小子毕竟不远千里跑来帮助丰平脱困,又把我卫广给救了出来,不能对你不管。我呢起初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没想到你小子动静闹挺大,还挟持了一个姓许的,我远远瞧见你一个人和那么多宣军对峙,就带了些弟兄过来救你——哈哈哈哈……看着那么多宣国狗只能对咱们礼送出境,还真他娘过瘾!”

卫广一边说,一边还朝着身后跟随的许贲队伍吹了一个口哨。安仕黎脸色铁青地听卫广说着,而许恒哪怕再单纯,也明白了其中的不对劲,他怒目圆睁地瞪着安仕黎道:

“安仕黎!你不是说是石建之以你妻小为人质逼你来诈降的吗?这番又是作何解释?你!你……你给许某一个交代!”

安仕黎挣扎了好久,才慢慢把目光挪向许恒,这时的许恒眼里充斥了愤怒、不解以及困惑,他在等待安仕黎能够给他一个交代,即便是骗他,只要能在现在安抚住他就好。可安仕黎不能,安仕黎所能做的,只剩下把已经搭上弓弦的箭矢,彻底射出去。

“许兄!我……我别无他法!”安仕黎默然许久才挤出这么几句话,“安某是不得已才…才蒙骗了许兄,安某但凡有其它选择,绝不会欺瞒许兄。安某自…自知罪孽深重,安某不求许兄原谅,但求许兄明白,我…我只有这样做……抱…抱…抱歉……”

“住口!安仕黎!我许恒若不杀你!不复为人!”

被卫广提在手中的许恒开始了猛烈的挣扎,但虎背熊腰的卫广只要一用力,许恒挣扎得再厉害也只是枉然,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朝安仕黎破口大骂。卫广没有弄清许恒和安仕黎之间的纠葛,许恒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难道是被安仕黎欺骗感情了不成?许恒差不多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都朝安仕黎骂了过去,安仕黎什么也没有说,一言不发地垂头望着地面。就连一介武夫的卫广都觉得许恒骂得太难听了,想要再抽他已编制叫他住嘴,但当他刚挥起鞭子,怒发冲冠的许贲便脱出了他的队伍,一个人提着银枪冲了上来。

“不准动他!给我放开他!”

卫广被许贲突然的衔尾突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手臂去拔刀之际让一直死命挣脱的许恒从自己手中滚落了下去,许贲见许恒滚落下地,不顾一切地要把他救起,他好不容易伸手抓住许恒,迎面而来的却是卫广锋利的马刀。

许贲的脸部鲜血泉涌,血肉模糊的脸部俨然成了修罗恶鬼。许贲的双眼都受伤了,视野成了一片漆黑,可即便痛苦难忍,他还是顽强地把许恒抱了起来,并朝卫广的方向猛刺一枪,逼退了卫广,随即调转马头迅速撤回。

还不及返回队伍,许贲便因伤重摔落下马,即便是从马上摔下,他也仍然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许恒,让自己的身躯先坠落到地面上。统帅重伤,宣军骑兵不敢再追,纷纷前去查看许贲伤势,而由于丢失了人质,卫广和安仕黎一行也只得加速逃亡。

安仕黎愧疚地回头望向宣军的方向。许恒将身受重伤的许贲抱在了怀里,声嘶力竭地呼喊。

“贲兄!不!快!快送他回营,快啊!”

许贲轻轻抓住了许恒的一只手,艰难地喘息道:

“没用了,我双眼已瞎,纵是侥幸苟活,也是废人一个。”

“不!贲兄!你挺着,你一定嫩被治好的!”

“听着!”许贲急迫地说道:“咳咳!先前我为昭军所虏,又遭换回,军中将帅无不冷眼待我,唯你始终未曾嫌我,且是亲和有加,此恩,许贲始终…始终铭记在心。莫要…莫要自责!许贲无恨于你,能…能偿…偿还你的恩情,许贲…荣幸之至!你若要为我报仇…那…那就守好大宣…守好历代先祖留下的基…业……战…战胜昭人,证明我大宣才…才是最伟大的民族!”

许贲用最后的气力讲完了这些话,话音一落,许贲气绝身亡。看着满面鲜血,再也不会苏醒过来的许恒,许恒没有办法不让自己陷入自责。他的两行清泪洒在了许贲的脸颊,那血肉模糊的脸部微微变得清澈些许。

“贲兄!是…都是许恒之罪啊!要是…要是不曾相信安仕黎的诓骗,又…又何至于此?”

沉郁的天空,渺远的雪原,凄厉的哭声回荡耳中,随着行路人的渐行渐远而逐渐消散,却始终不曾完全消失。那声音,像是上升到了天空,像是穿越过了雪原,像是随着冷冽的风飘散到了世界上的所有角落……无论行路人走到哪里,那声音始终都若隐若现,回荡于耳畔,缠绕着命运。

卫广用力一拍安仕黎的后背,才将他从失魂落魄之中唤醒过来。

“三心二意,可是要坠马的!这个我拿一锭金子和你做赌。”卫广回头看向了先前昭军与宣军交战之处,昭军已经在逐渐摆脱战斗,撤向丰平城了。卫广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地说着,“小子,人这一辈子,就和做买卖一样,有的卖,有的不卖,有的卖是觉得划算,有的不卖是觉得不划算。卖了我们有的,去买我们没有的,把买来的再卖,卖来了再卖,兜兜转转就过完一生。但是呢,什么是可以卖的?什么不可以卖的?什么卖了还可以再买回来,什么一卖了就再也买不回来了。人吧,其实一生都在琢磨这些个问题,但当我们身处其中往往想不透彻,等一切尘埃落定,把什么都看得没那么重了,最后的结果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

对向安仕黎疑惑不解的眼神,卫广微笑地说了最后一句。

“小子,你还年轻得很呐!就算目下是一穷二白,天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你能把卖掉的东西再加倍赎回来。”

丰平的城门向卫广与安仕黎一行敞开,清晨初升的太阳也已然彻底登上了地平线。美丽而温暖的晨曦挥洒在所有曾被冰雪侵袭过的地面上,驱逐着风雪、驱逐着寒冷,昭示着春回大地、昭示着新生来临……

出现过,并追寻过,宿命的诅咒永远无法束缚纯洁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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