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武早就痛苦地认定孙寡妇已经走了。
毕竟,被那么突然那么汹涌的山洪冲走,几乎没有人能有生还的可能。
当王大牙红嘴白牙地说孙寡妇还活着的时候,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但听说她和一个野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深信无疑了。
这个看似离奇的故事实则不难推测:事发当天,孙寡妇确实是被阴峪河大峡谷突然而至的大洪水给冲走了,但是这个野人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了,在危难之际像一个英雄一般救了她。
如此炸裂的信息,让杨崇武猝不及防。
王大牙和兄弟们无意间发现的那简单的一幕,背后却隐藏着海量的信息。
杨崇武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他无法接受孙寡妇的突然死去,但他更接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野人在一起的这个事实。
哪怕她是被迫的,亦或说她是为了报答野人的救命之恩。
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无法让杨崇武接受。
杨崇武也知道,这种想法首先缘于自己自私爱。
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把孙寡妇当成了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侣。
无论是灵魂上的沟通还是肉欲方面的和谐,再也没有孙寡妇如此契合的人了。
漂泊已久,颠沛流离的杨崇武半生坎坷,在女人方面并没有多少经验,更没有过荡气回肠的爱情经历。
甚至,他在遇见孙寡妇之前,自己还是个大龄童子军。
这得益于他行伍多年练就的坚强意志。
在后来跑船的岁月里,纵算是无数次带着兄弟们出入各个码头附近的风月场所,但他自己却始终守身如玉。
当他在老码头一眼瞥见风姿卓越的孙寡妇以后,杨崇武瞬间破防,再也守不住了。
他故作深沉与老练,但孙寡妇还是在第一次就察觉到了他的生涩。
惊喜过后,孙寡妇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爱护这个外表坚强内心柔软历经半生磨难的男人。
他们虽然没有举办正规的仪式,没有山盟海誓的誓言,但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
两个人始终相互扶持,彼此忠诚,同甘共苦,完全可以称之为伉俪。
如果她那天真的就被山洪带走,情节虽然残忍,但结局非常凄美......
而如今,她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但是却让杨崇武不知所措。
在找到孙寡妇,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不能盲目地做出任何决定。
眼前,除了找到孙寡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几十上百人往哪里去的问题。
如果按王大牙所说,洞口下方就是一个偌大的盆地,有草地有森林还有河流,那里应该非常适应人类的生活。
虽然这个洞口距下方还有一两百米,但杨崇武有把握能找到下去的办法,让所有人都安全抵达盆地。
可是,斜对面的山洞里,有野人!
将这么多人暴露在危险的野人眼皮底下,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虽然他救了孙寡妇,而且看样子孙寡妇依然完好地活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其他人!
更何况,现在根本不确定是,出现烟雾的那个山洞里,到底有多少个野人。
是一个,还是一群?
想到这里时,杨崇武心中立马有了计划。
他吩咐队伍就在此处安营扎寨,指派了十几个人寻找食材,王李氏及王大牙的两个女儿、胡娟儿以及胡娟儿的父母、弟弟等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由专人保护,其他的人员被编为两个战斗小组,杨崇武和王大牙各带一队。
做好这些安排以后,杨崇武决定自己亲自带上几个人到洞口去侦查一番。
一行人再次来到洞口。
这是一个标准的神农架的秋天。
碧蓝的天空,高远的云朵,温暖的阳光下,可见度最起码也有十几里地远。
杨崇武瞥了一眼周遭的情况,基本上和王大牙描述的一致。接下来,他很快就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斜对面,寻找那个升起烟雾的山洞。
斜对面,大概两三里地以外,杨崇武的目光很快就搜索到了那个山洞。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山洞,山洞上方有一丛绿色,应该是喜欢攀附在悬崖峭壁上生长的常绿灌木千年矮珍珠黄杨,洞口处有一个很大的凸出来的平台,就像是楼房伸出去的阳台一样。
一股白烟依然还在袅袅而上,平台上确实是有一个头上包着蓝碎花头巾,腰系蓝碎花围裙,身穿红碎花薄夹袄的女人正在那个平台上忙碌。
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脸庞,杨崇武揉了揉眼睛,又探出头去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良久。
依然还是看不清楚。
只不过从那个女人的衣着和身段来看,十有八九就是孙寡妇!
正当他的目光凝聚在这女人身上时,只见洞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怪物!那应该就是王大牙所说的那个野人!
这是杨崇武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野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怪物与传说中的野人却大不相同。
他确实很高大,在平台上的女人如果真的是孙寡妇的话,那么这个野人绝对超过了两米!
因为这个女人只有这野人的腿那么高!
但他虽然高大,看起来却像是一个驼背,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可以看见他的身体略微有些前倾。更奇怪的是,他浑身披着的不是红毛,也不是黑毛,而是一身洁白的毛发!
长长的白头发散落着,包裹住他那张鼻孔上仰阔达嘴巴凸出的脸庞。
相对于庞大的身躯,他的脑袋并不大,但是脖子却很粗。
两只手臂很长,而且很粗壮。
他从洞中迈着八字步缓缓走出来,一只手臂低垂着,另一只手臂的臂弯里,则环抱着一个浑身黄毛像小猴子一样的家伙!
难道那是一个小野人?
杨崇武在心里嘀咕道。
不会吧?怎么能有这么快,才几天的时间,再怎么也不可能生下了小野人啊!
他刚闪出这个龌龊的想法,立马又自我否定了。
正在杨崇武诧异之际,只见那女人竟然从那个白毛野人的手掌里接过了那个小家伙,而那白毛野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将孩子递给了她!
而后,那白毛野人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平台的边上,俯瞰了一会儿悬崖下的盆地,而后张开他的大嘴,似乎想打一个哈欠。
那一刻,杨崇武甚至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嘴中那两颗寒光闪闪的长长的獠牙!
那野人张着大嘴似乎是酝酿了一会儿,没有打哈欠,而是突然就对着悬崖下的盆地“嗷”地就是一声长啸。
在神农架深山老林里讨食的杨崇武听见过虎啸狼嚎,也见识过老熊和野猪的嚎叫,但他从来都没有听见过如此震荡山林,余音缭绕的呼啸声!
悬崖下盆地中的树林里的树尖都在晃动,似乎是刮过了一阵微风,原本叽叽喳喳叫成一片的鸟叫声顿时间就停止了,盘旋在盆地上方的几只金雕和老鹰匆忙地扑打着巨大的翅膀,惊鸣着飞向了远方,几只毛色光亮的毛冠鹿从盆地边河滩上的草丛中急速窜出来,慌忙逃往盆地里的密林。
那白毛野人在见到毛冠鹿的那一刻,毫无征兆地“嚯”地一下子就从那洞口的平台往悬崖下方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