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直言不讳地说东平的皮肤不像杨浩宇的皮肤那样白皙,显得有点黑.
而且还很不雅观地点缀着几个零星的雀斑。
这些同学都是韩东平平常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人,他们的态度都很诚恳,说出来的话也都像是发自于肺腑。
韩东平虽然不是很认同他们的看法,但自己也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第二天,他换上了从唐大奎店子里买回来的崭新的洁白的上海回力鞋,偷偷擦了一脸表姐的雪花膏来掩饰那几颗讨厌的雀斑,可依然还是没有在学校内引起轰动。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每天为各项事务缠身忙得团团转的他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但自打这几件事情以后,杨浩宇与韩东平的关系却愈发铁了起来。
或许是臭味相投,也或许是同病相怜。
因为东平也像杨浩宇暗暗喜欢古春一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叫薛晴的女孩。
东平坦率地对杨浩宇说,自己的境况可能比他更惨,因为他已经爱薛晴爱到了死去活来的程度。
“一天见不着饭都吃不下!”
他无比惆怅、有气无力地描述着自己因为薛晴而茶不饮饭不思的糟糕状态。
巧的是,东平爱上的薛晴与古春同班。
“你帮我也分析分析,她怎么就对我不冷不热呢?”
韩东平病急乱投医,竟然来征询同样在爱情面前手足无措的杨浩宇。
坦率地讲,虽然他们是无话不说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杨浩宇也觉得韩东平就长相来说,的确不怎么样。
黢黑,还有雀斑。
他认为韩东平实际上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他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帅。
东平总是保持着谜一般的自信。
为了让自己与众不同,东平浇尽了脑汁,最后选择的途径就是标新立异,走另类路线。
于是他开始改变自己的穿戴打扮以及举止行为。
他痛得龇牙咧齿地用缝衣针在自己的胳膊上刺下了一个“义”字,刺完后还用蓝墨水着色。
他开始穿着一些印绣着骷髅头、大老鹰、大老虎或者狼头的稀奇古怪的衣服在校园里四处招摇,吸引别人的眼光。
他还刻苦钻研音乐来发展自己的特长。
韩东平在他倒流水的老家屋后的水竹林里砍了一根细长的水竹,仿照着学校罗老师借给他的笛子,花了好几天的工夫,削皮、打眼儿、加塞儿、上清漆、挂红穗,做的有模有样。
可最后他鼓起腮帮子怎么使劲吹也吹不响。
又经过他一番技术处理后,响倒是吹响了,可没有一个音儿是准的。
东平对此很在乎。
因为他那时候给自己定下的理想是古龙小说里“一剑一箫闯天下”的潇洒境界。
为此,他在和他舅舅一起上武当山上香时,买回来一把没有开过刃的太极剑,还有一本油印版的《太极二十四式》。
现在,他自己做的笛子吹不响,他得想办法再去谋得一管“箫”,哪怕是一支笛子。
很快,他就在三星寨镇西头的铁匠铺找谭铁匠用钢管钻上九个眼眼制成了一管铁笛。
钢管是他舅舅的单位在安装自来水管时留下的一截废钢管。
他本来是要求谭铁匠给他在钢管上钻上十一个眼的。
另外两个小眼钻到笛子的尾稍,用来挂吊饰的。
可谭铁匠很专业地拒绝了他的这个要求。
他告诉东平说这个活他再也干不了了,钻头都搞坏了好几个了。
东平无可奈何,只好将就着用。
杨浩宇见了以后说,你这个也不是什么箫啊!
“箫笛本一家,横竖都是一吹。”
韩东平对杨浩宇解释道。
初中那几年,韩东平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都用在了练剑和练习吹笛子上面了。
同时,他还不遗余力地想影响并教会他最好的兄弟杨浩宇也来培养这两样爱好。
可他自己练了许久,才能把铁笛吹出声来。并勉强从杀鸡一般的声音到吹出别扭的“多瑞米发索拉西多”音调来。
而他后来最喜爱也是吹得最拿手的曲子《沧海一声笑》,那时还在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仔细摸索。
倒是太极剑,他舞得有模有样。
甚至还在学校的中秋晚会上表演了一番,赢得了阵阵掌声,让他荣光无比。
“这可不是瞎比划!”
韩东平对杨浩宇说。
“太极剑和太极拳一样,是很有讲究的!”。
“从握剑的手型、手法乃至于眼神儿,都有要求。更得讲究身形、身法、步形、步法、腿法,然后才是剑法。”
甚至是练剑的场所与时间,他都有说法和讲道。
他只在九焰山下葵花井旁的大花栎古树下和马鞍头的一处荒芜的草地上练剑,时间都是清晨或者入夜。
清晨一般去马鞍头,入夜则在葵花井的大花栎树下。
杨浩宇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两个地方、安排在这两个时间段?
东平总是讳莫若深。
问的次数多了,他变得不耐烦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后来杨浩宇才弄清楚。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两个时间段是因为他只有这时才有闲工夫,选择清晨而不是夜里去马鞍头是因为他晚上不敢去马鞍头。
马鞍头的夜晚漆黑无比,他害怕有鬼。
所谓“艺高人胆大”,在韩东平这里压根儿都没有体现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那时刚开始初练,谈不上艺高吧!
但东平却整日沉浸在自己的爱好里,而且津津乐道。
杨浩宇说,剑也好刀也好,目的不都是置敌于死地吗?哪有那么多讲究?
东平说,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
你太肤浅了。
我练剑的目的不是杀伐与对决,而是追求功法无上、超然脱俗的境界。
杨浩宇觉得韩东平果然有些道行。
谁知韩东平所说的这个至高境界在后来被他自己给亲自打破了。
后来的他在成为庐陵县某个时期的“打架王”时,凭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招式与讲究,而是凶狠、霸蛮与残忍。
杨浩宇也曾问过他说你当初所讲究的那些境界呢?
而韩东平却又有了新的说法。
“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杀法。”
他粗鲁地说道。
“不管是黄猫儿黑猫儿,能逮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儿。打赢一个人不如征服他。打赢只是力量的较量,而征服则是全方位的。”
“不管怎样,别人服了你就行球了!谁还管球他是什么派系什么招式?!”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