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鱼?”杨忠诚说,“这都秋天了,鱼都入深潭了,你让我到哪里去打鱼去?”
“再说了,打鱼做什么?”杨忠诚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管你到哪里打!”曹家伯娘说,“记得有几年,大冬天的,还下着雪,你都还能弄回来鱼,现在刚入秋不久,天气还不是太凉,你就弄不到了?”
“我看你是故意作对是吧?!”
杨忠诚见老伴又生气了,就不敢再吱声了。
“你要是不愿意去打鱼也行!”曹家伯娘说,“那你就每天杀两、三只鸡来招待罗家的这几条狗!”
杨忠诚这才明白,让他下河打鱼是用来喂这几条酷爱肉食的大狗的。
“那我还是去打鱼吧!家里拢共就那么十几只鸡,还要养在那里下蛋呢!”
杨忠诚不禁又瞪了一眼李精诚,心想这些麻烦事儿都是这小子给招惹回来的。
曹家伯娘在李精诚的劝说下吃完了那半碗饭,而后就把电话打给了她娘家的三弟,说这几天家里有些活干,让他请几个得力的小伙子下来帮几天忙,另外,还想请一个会做饭的侄女儿下来帮忙做几天饭。
她没有说李精诚要完成任务的事,也没有提自己腰扭伤了暂时下不来地的事儿。
其实,她也觉得罗曼柔布置的这几个任务有些荒唐,但谁让她那憨厚的儿子接受了这些任务呢?
杨忠诚从木板楼上取下那张好久没用了的渔网,挂在房梁上,借助着昏黄的电灯光,眯嘘着眼睛,补着他那张祖传的麻线大网直到到深夜,确定已经没有了大的漏洞以后,才上床睡觉。
李精诚睡觉之前又去了一趟偏房的柴屋,见几条狗还算听话,依偎着躺在为它们铺好的稻草窝里,也就洗一洗上床睡觉去了。
翌日,杨忠诚天刚蒙蒙亮就穿着水鞋,背上鱼篓,提上渔网,下河打鱼去了。
李精诚头一天太累,天都大亮了,还在酣睡。
曹家伯娘的腰虽然用了药,贴了膏,但依然不能动弹,夜里起夜都需要忠诚伯扶着才行。
忠诚伯起床出门她其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她闭着眼睛装作自己依然还在沉睡。
她心想,这老头子,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那几只鸡,一大早就去给狗狗们找食去了。
忠诚伯出门后,她对着儿子卧室的方向喊了几声李精诚,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心想这孩子昨天一天也确实太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因此也就没有再叫他了。
天放光时,曹家伯娘刚觉得疼痛缓和了一些,迷迷糊糊眯着了,突然就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
“杨忠诚!杨忠诚!”
有人在屋外大声地急促地呼喊。
曹家伯娘预料到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怎么也无法起身,只得大声地呼喊李精诚,让他出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李精诚终于被吵醒了,打开房门一看,门口早已站着了一大群人,都是下浜的邻居们。
在场的每个熟悉的面孔都情绪激动,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看见李精诚,领头的姚家婶子手里拿着一个血糊糊的鸡头向他只晃,说“看你干的好事!”
李精诚立马就明白了是咋回事儿了,快速跑到偏房里里一看,草窝里的三条狗果然早就没有了踪影!
他浑身立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糟糕!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呢?
他赶紧跑到院坝里频频对邻居们拱手说对不起!对不起!
姚家伯娘手拎鸡头面露韫色地用她那尖锐的声音叫嚷道,你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我们家的几只鸡就被白吃了?
“昨天晚上就有人说你领着罗有福家的三条大狗回来了,我们还不相信!”
龚家婶子在那里埋怨道。
“谁说不是?那几个瘟神,我们躲都还躲不及,你还把它们从白柳树垭专门牵下山来祸害我们!”
有人补充道。
“你们自己家又不是没有鸡?为啥要来祸害我们的鸡呢?”
“连我们家的大黄也被它们咬的血淋淋的!躺在那儿动都动不了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要让它们抵命!”
又有人在那里喊叫道。
李精诚脑袋都大了,他早上就稍微贪睡了一会儿,没想到这几个冤孽一大早就出去害人去了。
他这时才记得罗曼柔曾经给他说过,她们家这几条大狗每天早上从来都不喂食,它们自己一大早就会上山到林子里面去捕猎作为早餐。
它们一定是把下浜的下屋场也当成了白柳树垭一样的地方,结果溜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水梯田和一小块一小块的旱地,再就是竹林里掩映着的一户户人家,根本就没有森林。
三条大狗在下浜的下屋场、中屋场、上屋场威风凛凛地巡视了一番后,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发现,却意外地惊动了各家各户的看家狗。
一时间,浜子里狗声一片。
浜子里的这些看家狗们平日里经常见面,在嬉闹打斗中早就确定好了江湖地位,突然之间就闯入了这么几个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这让它们感到很不舒适。
它们在一条叫大黄的土狗的率领之下,很快地就纠结在一起,在一块刚收割完的旱地里,与罗家的大黑、大白和莽子不期而遇。
狗儿们自有它们自己的语言体系和交流方式,几声犬吠,几个眼神下来,双方就开始了实质性的接触。
下浜上屋场、中屋场、下屋场所有的狗加起来有十多条,与罗曼柔家的三条大狗先是呲牙裂齿地对峙了一会儿,大黑第一个冲出去,由下而上直扑对方的首领,阿黄。
擒贼先擒王,大黑似乎也懂得这个道理。
罗家这三条大狗长年累月地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与各种野兽追逐撕打,早就练就了一身猎杀的好本领。
而下浜里的这些看家狗们,大多都是养尊处优的宠物,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还去村头的草坡上晒晒太阳,来了陌生人叫上几声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过任何实战的经验。
双方一旦短兵接触,“真枪实弹”地干起来,强弱立马见分晓。
大黑一路狂飙,风一般就扑到了阿黄的面前,阿黄本以为根本不用自己动口,坐镇指挥就可以了,没想到这个黑不溜秋的大家伙不讲武德,不按常规出牌,竟然直捣黄龙,奔中军而来!
左右簇拥着的拥趸们见这个黑煞一般的家伙威猛无比地扑上来了,一刻也没有坚守,都夹着尾巴往左右一闪,阿黄面前顷刻间就没有了任何阻挡。
阿黄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它抖擞着那养尊处优的肥硕的身躯,张开它的大嘴,露出自己那两颗大黄牙,迎将上去。
谁知道这大黑在与大黄在正面接触的那一霎那间,竟巧妙地往左边稍许移动了半寸,双方擦身而过的瞬间,大黑又来了一个急刹车,往右面稍稍一摆头,一口就咬在了阿黄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