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佑正要开口,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愣,声音被呛了回去。
符泠似已下定了决心,答应得干脆:“孙媳定不负老夫人嘱托。”
“好,好!”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那此事便说定了。”
萧承佑凝眉睨着符泠坚定的神色,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辩驳,只是眉眼间蒙上一层冷冽寒霜。
她分明知道他不会与她同房,为何又做出承诺?还是说她准备……
老夫人离席,转眼空旷的房间内显得有些寂寥。
符泠抬起眼,忽然对上萧承佑直直投射过来的视线,忙抿着唇低下头去。
“夫君,”她自知方才无所顾忌的举动招惹了萧承佑,因而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服软,“这里人多,我们回屋说嘛。”
萧承佑既然答应了为她得到千金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如借此机会将话说穿了,往后也少许多麻烦。
无论如何……她是有着他的把柄的。
萧承佑面上情绪不显,二人一道往文韵堂去。
午后暑气渐起,庭院中草木葳蕤,浅金色日光透过玉兰宽大叶片的缝隙,徐徐洒落在萧承佑的肩膀上。
分明是温和朦胧的颜色,符泠却觉得周身空气莫名都低了些,甚至心中都打起冷颤来。
屋门“吱呀”一声关了。
还没到放冰的时节,屋内空气逐渐浮起燥热,这样一闷,符泠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潮热起来,颊边泛着微红。
事关母亲的性命,这回无论如何,她决计不会再妥协了。
屋内安静得过分,萧承佑没有质问,符泠便也耐着性子不开口,信手给他沏了杯茶。
“我这儿只备了君山银针,夫君不会介意吧。”符泠说着,白皙的手指握着琉璃杯伸到萧承佑面前,“喏。”
她神情姿态无一不是殷勤的,可萧承佑还是察觉出那背后敷衍的意味。
想起她初入府时按沈昭喜好讨好自己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又从他心底烧了起来。
萧承佑的视线在符泠泛红的面颊上打量了片刻,又垂眸望着那杯中漂浮的茶叶,沉默半晌道:“无妨。”
纵使如此说,他还是将那琉璃杯放置在一边,再没有投去半分眼神。
“方才你为何答应老夫人?”萧承佑声音不徐不疾,却比往日沉些。
“夫君答应过我的,怎得这样快就忘了?”符泠郑重道,“夫君既派人查看过我母亲的病情,便知道情况之紧急……”
她声音停顿片刻,渐渐含了委屈:“于我而言,这世间什么都不会比我母亲更重要。”
萧承佑并不诧异,只是心中叹了口气。
老夫人这处行不通,他自会派人去其他地方寻,哪怕掘地三尺也能将这千金草找出来。
可他真正的身份、背后的势力,怎能轻易让符泠得知,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我既许下承诺,便绝不会食言。”萧承佑沉吟片刻,无奈撇开头,“只是你不该轻易答应老夫人这要求……”
“我知道不该,知道你不愿,可我也是无路可走!”听见萧承佑话中拒绝之意,符泠心中焦急,眸中顿时盈起了一层水雾。
“你方才还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既顶替了他的身份,便也有义务为将军府绵延子嗣,守住将军府百年的荣光。”
“纵使你不喜我,可时日一长,老夫人也必定起疑,”见萧承佑犹豫,符泠趁热打铁道,“我身为世子妃,有应尽的义务,你既占了世子之名,自然也摆脱不去,此事无关情爱,而是关乎将军府未来和我母亲性命的!”
她心绪激动,随着话音落下,淡灰色的眼眸像被风吹袭的湖水,蓄起的泪“唰”地落了下来,被她迅速抹去。
“况且……与我拜堂的是你,成亲的也是你,我又不是半路嫁给你的,如何不是你的娘子?”
符泠抬起湿润杏眸,纤长的睫毛如蝉翼般脆弱地微颤,原本妩媚上挑的眼尾此刻满是鲜明红痕。
她上前一步,白玉似的指节轻轻勾住了萧承佑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夫君……”
萧承佑的心脏倏地一跳,愣怔地看着眼前之人。
日光隔着窗棂在她身上落下一层清润的薄纱,数不清的情绪如同夜幕中细碎的繁星,交织闪烁在符泠那张欺霜赛雪的面庞上。
不忿、委屈、祈求……
刹那间,一阵尖锐的疼痛如利刃贯穿了他的胸膛,血肉被毫不留情地搅动,不为人知的疼痛使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下来。
明知她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试图以这些说辞动摇他的原则,可眼睁睁看见符泠这般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怜惜。
萧承佑心底泛起一阵奚嘲——
他当真是无药可救。
二十余年来,他运筹帷幄、刚毅果决,自以为戒断了一切情绪,却没想到那些被压抑在深处的情愫自有磅礴之力,只需一个微不足道的火苗,便会以燎原之势弥散开来。
无论是多么简陋的谎言的大网,只要是符泠亲手编织的,他便会不受控制、心甘情愿地跌落进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符泠的后颈,将她的身子整个压向自己。
双唇接触的刹那,萧承佑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耳边响起符泠短促的惊呼,他听见唇齿撬动间自己粗重的呼吸,极迅速地与那抹清甜交织在一起。
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在头脑中轰然炸开,四散的碎片割出一道道伤痕,如同令人欲罢不能的罂粟,刺痛下隐藏着血液的腥甜。
他肆无忌惮地攫取着符泠的甜和暖,仿佛饥肠辘辘的孩童在玻璃碎片中寻找出一块无法果腹的糖。
令人无法抵抗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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