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听到声音怪异,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当”的一声,那箭便被他磕飞出去,去势犹急,“彭”的一声扎在了柴房的门上,箭尾兀自乱颤。
而那汉子也没料到这箭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大,脚下顿时踉跄了好几步,正拦住了自己同伴的去路,三人前进的速度当下缓了下来,让红楼的那一小队护院有时间收缩在一处,形成了圆形防御体系。
咦?这汉子好强的腕力,好高明的刀法呀!”何毅心中一惊,能接得住一箭九天御神,这汉子的武功着实了得,何毅心念电转间,忙又伸手摸出一枝箭来。
而扑向柴房的两个汉子一人擎着一把手斧,只一下便将柴房门击得四分五裂,只是两人俱是一呆,柴房里空荡荡的竟见不到半个人影,而后面,玉蝶已经杀到了。
“嘿嘿,总算摆了你们一道!”看到那两人吃惊的表情,加上这几人目标如此的明确,何毅知道在红楼的四周乃至红楼的内部,定是有人在监视着红楼的一举一动。
只是明明看见人被关押在这间柴房了,也明明没看见人被提走,好几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踪迹了呢?看着那两个人颇有些手足无措,何毅知道这该是他们此刻内心的写照吧!
“大胆贼子,敢来红楼惹事!”玉蝶手握花月夜剑诀,一下子将那两人卷进了绵绵春雨。
“妈的,把我老大藏哪儿去了!?”
那两个汉子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左支右绌地应付连绵不断如花月夜一般的攻势一边嚷道,显然是想让同伴了解眼下的状况。
于是三人中最矮小的那个汉子蓦地停下脚步,反身向玉蝶扑去。
“回去!”
何毅低喝一声,一箭又呼啸而出,那矮小汉子的武功显然比自己的同伴略逊一筹,同样回手就是一刀,同样“叮当”一声响过,箭同样被磕飞,只是与箭一齐飞出去的还有他自己的刀,而人更是“嗷”地惨叫一声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腕,看模样右腕似乎已经断了。
“别伤我兄弟!”前头的汉子看何毅接下来的一箭已经奔同伴的大腿去了,竟将自己手中的刀掷了出去,正撞在了箭尾上,只听“嘶啦”一声,那箭擦着矮小汉子的裤管扎在地上。
那高大汉子手一扬,几只弹丸飞向何毅藏身的大树,在半空中猛然爆裂,何毅眼前顿时雾茫茫的一片。
“想逃,没那么容易!”何毅喝了一嗓子,可他知道,穷寇莫追,想追就要付出代价,听沉重的脚步声向围墙那边飞快挪去,便冲着声响处连发了三箭,就听哀嚎一声,等何毅飞下树去,那些蒙面汉子已经杳无踪迹了。
“万里流,你人缘很好嘛!刚被捉住就有人赶着来救你。”
何毅望着委顿在地上的万里流气不打一处来,何毅竟然叫这个粗鄙的汉子摆了一道:“只是,你门下实力那么强,光是名人录里的人物就有好几个,怎么不见你上武林茶话会去威风一把呀!?”
“不是我有人缘,而是我姐夫有人缘。”万里流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我管你姐夫是谁!”
何毅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而站在一旁的白露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讥笑道:“哟,小女子好怕呀!”又问:“不知万大哥你有几个姐姐呀?”
“就一个怎么着!?”万里流瞪着牛眼回道,只是脸上却有些困惑。
白露口风一变:“咦,那就怪了,老娘我记得二十年前的松江县主薄元礼是你姐夫,苏州四海楼的老管家巴三泰是你姐夫,原来名噪一时的快活帮大将曾似雨也是你姐夫,看来你姐姐倒是和老娘是同行呀!”
何毅含笑望着万里流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心里却暗自诧异:“看万里流的模样,显然白露说的都是事实,若说白露对万里流了如指掌的话,何毅并不奇怪,可他的姐姐只不过是个江湖边缘人,白露也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人惊叹。不过,这是她做杀手时掌握的资料呢,还是六娘有着更广泛的情报来源,亦或是红楼这个情报渠道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既然你这么清楚,怎会不知道老子现在的姐夫究竟是谁!”万里流反守为攻道。
“万里流,你真不知道自己的马脸有多长吗?你窝在哪个茅屎坑里七八年不出来,若不是百晓生依然把你列在江湖名人录中,老娘以为你早就死了,谁还有闲心管你姐夫究竟是谁!”说着,抬起莲足踩在了万里流的脸上。
“我姐夫是现任杭州知府文公达,你竟敢如此待我!”万里流气的鼻子都歪了,厉声吼道。
何毅一怔,听白露话里的意思,万里流的姐姐嫁给文公达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万里流现在已经四十好几了,那他姐姐再嫁的年龄最小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文公达虽说为人奸猾,而且既好男风,又好女色,可他自命风流,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做官的,要娶妾也要风风光光地找个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人物呀!看万里流爹不亲娘不爱的模样,他姐姐又能出色到哪里去呢?
可心下却蓦地想起了皇甫震乾,那死胖子的妹妹竟然是绝色,排名尤在蝶舞、向梦之上,看来万里流的姐姐也不能用万里流来衡量啊!
“文知府他可管不到苏州。”白露话虽这么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何毅一眼,她是红楼的核心人物,极会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何毅刚才那一怔,或许她还看不透何毅真实的想法,可何毅的表情分明有些忌惮,所以说话便有些底气不足。
“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何毅满脸堆笑,心里却骂他狗仗人势,何毅是打算做些生意在杭州,但是他却没打算巴结文公达,但人情世故他是懂的,想到红楼刚开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连忙上前解开万里流被点的穴道:“万兄你怎么不早说,我和文知府可是打出来的交情,你知会一声,我怎能不倒履相迎,又怎么会整出这天大的误会来!”何毅的话里既亲热又透着埋怨。
“你他妈的少事后卖好!”万里流甫一站好,便扬手想打白露,何毅突然身子疾动,一个移形换位换在了白露身前,何毅本来可以躲开,但是后面的白露会结结实实的挨上这一巴掌,当然何毅也没有格挡,那一巴掌正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何毅脸上,只是他总算看清楚在他面前已然换成了何毅,在最后关头猛的收了下手,力道才弱了不少,可何毅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印子,而万里流也因为手收得太猛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万兄这回解气了吧!”何毅捂着脸笑道,并不理会白露和万里流眼中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但是他已经想好怎么让万里流为这一巴掌付出的代价了。
万里流打量了何毅半天,又沉思半晌,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慢!”何毅喊了一声:“万门主且慢,你不能走!。”
万里流神情一怔,颇有些意外地道:“怎么,还要抓我不成?”他不明白何毅为何会突然变脸。
“闹了事,打了人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何毅给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瞬间明白了何毅的意思,后退一步挡在了门前,何毅则上前拉住万里流的胳膊道:“红楼虽然是个青楼,但也是合法经营,大明总还是要讲律法的!犯了法就要受到惩罚!”
万里流脚下一缓,一甩胳膊竟没把何毅的手震开,便索性停下,嘿嘿冷笑了两声:“早听说何大人文武双全,天不怕地不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你想把我怎么样?!”
“自然是送进官府!”何毅面无表情道。
“哈哈……”万里流朗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好手段!原来不过如此!”
何毅道:“我的手段高不高明你慢慢体会!”
说完,便招呼门外护院以及戴天威派来的衙役押送万里流和同伙到官府大牢去了。
“大少爷,您怎么还万里流送去官府?”白露一边望着玉蝶给何毅脸上敷上冰袋一边好奇地问道。他有些担心万里流会报复红楼。
何毅自然知道她的担心,苏州知府会给文公达面子,早晚会放了他。
“白露,你不在官场,有所不知啊!我虽然是红楼的少东家,万里流在红楼刚开业就来生事,我们若不采取措施,那红楼将来在江湖上还有何威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再说我可还是苏州巡检司的巡检,巡检司是做什么的,上谕‘巡检司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我不管不问岂不是有亏职守!?所以我不禁要抓他,还要让他吃些苦头!”何毅道。
“可是他姐夫会不会在官场上打击你!”白露还有些担心道。
“他是杭州知府文大人的小舅子不假,但是万里流很怕他姐夫文公达。这几年他一直隐居七八年,就是文公达压制的结果,文在官场上志向不小,虽然万里流的姐姐有过人之处让他舍不了手,可他绝对不会让万里流这个草包影响了她的仕途!”何毅道。
“少爷您不是说,眼下朝内党争激烈,文公达应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怎么会放任万里流出来捣乱呢?那些来救万里流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那他现在怎么敢出来招摇了?”
何毅手中骨节乱响:“万里流定是知道的,我没法动刑审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何毅恨恨道。只是能不能问出来只有天知道了。
何毅对白露道:“这几日红楼要小心戒备,以防铁剑门报复。”
白露点头称是,说她已经派人去柴房后的院墙处查看,发现了不少血迹,一路向西,似乎是去了运河渡口。
何毅道那也大意不得,又叮嘱高崎和阿五,利用他的关系在各处烟花赌馆探察是否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又让他尽快再招募一批精壮少年,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从红楼出来已是快五更时分了,一路行来,大街上早起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着。
“苏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是铜墙铁壁呀!”
何毅一面赶着马车,一面想起了和蝶舞初到苏州的那一晚,又想到那些一击而走的蒙面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苏州虽然能把明睁眼露的武林门派清除乾净,可对付那些流窜的亡命之徒却没有太多好的办法。
“恶人也要组织起来才不可怕,一旦形成了组织,就有组织的利益,个人的利益就要服从组织的利益,个人的行动就有约束,反而更好对付。这么说来,七星岛的存在倒是一件好事了!”想到这里,何毅自己都失笑起来。
“爷你笑什么呀?”车厢里的玉舞听到何毅的笑声,不解地问道。
“你说爷做个坏蛋大头目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玉舞心直口快地道,玉蝶却是沉吟了一下,才道:“爷喜欢做就做,只是,做个坏蛋有什么好呢?”
“你想,做淫贼就娶到你们姐妹俩,做坏蛋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好处呢?”
“讨厌啦…”车厢里传来姐妹俩的娇嗔,显然她俩把何毅的话当作了调笑。
回到宜秋园众女竟都起来了,舒舒早已穿戴整齐,谢雨、刘亦妙也都被着比甲,就连六娘和无暇也匆匆赶了过来,宜秋园与红楼的班底,就只差了苏素锦一人。
众女见到何毅脸上的红凛子,便七嘴八舌地问何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毅自然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番,众女自然也把万里流骂了个狗血淋头。
倒是六娘趁着众女口诛万里流之际小声对何毅道:“毅儿,你可真会收拢人心呀,干娘虽然收服了白露,可她性情高傲,时不时还给我出点难题,你挨这一巴掌换来她真心相待,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