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邢骆子越。
今年九岁。
同学总问我为什么是四个字,根本没听过“邢骆”这个复姓。
孤陋寡闻,我就是“邢骆”复姓第一人。
其实是我爸取的,他说我既是爸爸的儿子,也是妈妈的儿子。
我肯定是我妈的儿子,是不是我爸的我就不知道了。
每次我一说这话,家里人就捂住我的嘴,耳提面命教育我,这话不要叫我爸听到,我爸指定追着我打。
切,我才不怕。
大家都说我爸凶,怕我爸。
我一点也不怕。
我怕我妈。
我妈长得漂亮人又温柔,送我去上学别人都说是我姐姐,索性我就喊我妈做姐姐,但我妈总告诉我要叫妈妈,叫姐姐的话爸爸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才不管爸爸高不高兴,但不能叫妈妈不高兴。
所以我怕我妈伤心,怕我妈难过,我在我妈面前是出名的乖宝宝。
我爸骂我是个装货。
呵,有其子必有其父!
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妈面前说话好声好气,背地里对我不是用吼就是用踢,偏偏还要逮着我一起装父慈子孝。
我俩要是有矛盾,我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八岁之前,我一直在我爸的威严之下委屈度日。
八岁之后,不服就是干!
绝不让爸妈砸在拳击教练上的钱白费。
我要让我爸知道,什么自己花钱找罪受,什么叫逆天行道!
没逆成。
爸爸始终是爸爸。
但,妈妈也始终是妈妈。
我被我爸一个过肩摔扭倒在台上,不小心骨节错位,疼肯定疼,但我一个男子汉肯定不会哭。
“呜呜呜呜呜妈!老爸打我!”
我打石膏吊了一个月,我爸就在家好声好气对我一个月。
拆石膏以后,我爸铁定报复。
我已经做好他一报复我就往妈妈那里跑,或者外公外婆家姑姑家干妈干爹家……总之,不在我爸身边就对了。
但我爸没动静。
我忐忑一个多星期,觉得我爸肯定良心发现,不会再“爸凌”他唯一的儿子。
放松一个多月后,我放学回来推开房间的门,一盆面粉从天而降。
我那天杀的爸就站在客厅里喝热水,还用眼神挑衅我!
说之前那个叫心理战,现在这个叫兵不厌诈。
我一度想弑父,又担心再难有男人入我妈的眼。我还小,怕是只有妈妈照顾我的份。
“想什么呢,臭小子。”
趁我爸转身的功夫,我一脚把他踢趴在沙发上。
我回他:“兵不厌诈!”
结果我妈一回来,我那天杀的爸就喊痛告状,妈妈看着我们两个直摇头,说不管我们。
那怎么行!
我只好跟我爸道歉,我爸也不得不跟我道歉。
结果就是十岁生日开始,我爸不是盯着我的功课,就是带着我出差,还动不动给我一个亿,限我在一个月内花掉。
赤裸裸的报复。
我妈她们都心疼坏了,但我妈没拦着爸爸,我就知道,我爸在我妈心里的地位不比我差!
又要上学又要给我爸出主意还要想办法花钱的日子持续到十五岁,我爸把我送进一所封闭式的国际高中。
听说我爸以前是校霸,我肯定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一进学校就听到。
“卧槽,邢家那个小霸王居然也来了!”
根本不用麻烦我,同学们自己会造势。
校霸的位置就让我坐上了,后来者居上,肯定有人不服气,但他们不敢明着来,因为我爸叫邢彦诏,我小叔叫旷野,两个挤进世界富豪排行榜,以及,自己给自己公司做代言的顶流人物。
我姑父叫余博森,一般出现在外交新闻发布会上。
说起来肯定是没人敢动我,但压不住大家年轻气盛。
我让人堵巷子里了。
打架而已,我没少和我爸打,十多个人哪是我的……行吧,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让人揍了,但我也把一半的人揍了。
我爸都没下过这么狠的手,我决定自己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顶着一张满是伤的脸和一瘸一拐的身体,我没敢回家。
躲干妈干爹家去了。
外公外婆家不能去,二老看见指定要掉眼泪,姨母看见也会心疼,她心脏还不好。
去姑姑家肯定暴露,姑姑姑父特别听我爸的话。
只有干妈不一样,干妈会拎着椅子跟我一起上。
“唉哟我的祖宗,你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打一下你的脸,谁打的?干妈去收拾这帮兔崽子!”干妈撸起袖子,转身进厨房拿了把菜刀。
艹艹艹!可不兴拿刀啊。
“干妈你别急,等我脚好了,我们再去扳回一局,就是在这之前,您能不能跟我妈我爸说一声,就是您想我了,我先在您住一个星期?”我双手合十,该讨好的时候就要讨好。
“怕你爸你妈难过啊?”
“是怕我妈难过,我爸才不会。”
“谁说你爸不会?”干妈说,“就你九岁摔伤那次,你爸每天逮着医生问你的康复情况,还有你喝的那些补汤,你爸亲自做的。”
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
干妈的笑容忽然凝固,举着手机上的来电说:“你爸电话。”
吓得我赶紧跳起来去偷听。
“我家那小子躲你和老沈那去了?”
我拼命摇头。
干妈才说一个“没”字,我爸未卜先知似的,说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干妈一脸的爱莫能助。
我一脸的……无所谓了。大不了挨顿骂呗。
“除了脸和手,还伤哪了?”我爸第一句竟然是关心,弄得我还挺不适应的。
“不知道去医院?”
很好,凶我了,这才是我那天杀的亲爹!
我往沙发上一坐,扭着头表达不满,“还有腿和脚。”
忽然,我爸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拉开我的裤腿,吓我一跳!
“现在知道疼了?”
“没啊,我没喊疼啊。”面对老爸的淫威,我不得不规规矩矩坐好,任由我爸挽起我的裤腿,脱下我的鞋检查情况。
老爸的眉头越皱越紧。
凑近这么一看,老爸额头还冒着汗呢,刚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能听到大喘气。
这么生气啊?
“老爸,你应该夸我,我一打五,他们也没讨到好处。”
“上来。”
“啊?”我爸忽然背朝我。
我愣了好一会。
“快点,去医院。”
我都十五了,还能让我爸背?不行。
“我自己走。”
“再走,脚不要了?你妈要问起来,没我打掩护,你怎么说?摔的?你妈这么笨呢。”
我妈当然不笨!
被我爸这么一吓,我只好趴上去。
简直丢脸,十五岁还要老爸背!说出去他这个校霸也忒没脸了!
一路上我都把头埋起来。
怎么走都还没上车,我抬起头问:“车没开进来?”
“十字路口那儿抛了。”我爸说陈叔马上到了。
所以不是气的?是累的。
老爸的车抛锚后一路跑到干妈家。
我爸今年四十七。
我的心忽然揪了下,细声说:“十字路口到干妈家,挺远的。”
“嗯。”我爸就应了这么一声。
父子俩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