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草长莺飞,恰逢今年皇帝大选。
皇帝年事已高,对后宫已经没有什么兴致,选秀多半是替王孙贵族指婚选妻的。
反倒是东宫又多了几个侍妾。
平阳侯嫡女杜婵娟,年十五,封太子良娣。
礼部尚书嫡女白玲珑,年十六,封太子良媛。
鸿胪太府卿嫡女吴秋月,年十六,封太子良媛。
羽林郎将嫡女苏怜茵,年十七,封太子承徽。
东宫一下多了四个妾室,竟也热闹了起来。
季淑离坐在书桌前,安排几人的住处。
“主子,”桃夭站在一旁研墨,“奴婢瞧着这杜良娣岁数实在是太小了些。”
季淑离头也不抬,手中动作不停,“不过十五,倒也还是个孩子。”
“平阳侯前些日子寻了老爷和夫人,求主子您多关照些杜良娣。”菊青适才开口。
季淑离点点头,“难为平阳侯了,这么大岁数还要与亲骨肉分离。”
“这宫里的女人,又有谁不是如此呢。”桃夭忍不住抱怨。
季淑离收起笔墨,“好了,就按照本宫的吩咐下去做事吧。”
六月,所有的妾室都在同一日入府。
杜婵娟分到离葳蕤殿最近的翠芳苑,白玲珑住去了春和轩隔壁的月牙阁,吴秋月分去花影台,隔壁雅竹堂住着苏怜茵。
白玲珑性格乖张跋扈,分去与崔令仪住得近,好借崔令仪压制白玲珑。
吴秋月与苏怜茵闺阁时便相识,住得近些在宫中寂寞也好相伴。
一一安顿好后,齐越扬只单单去杜婵娟翠芳苑歇了一晚,想着杜良娣年岁小,并未同房。
之后,齐越扬就暂未踏入后院半步。
齐越扬这一做法,倒叫吴秋月和苏怜茵摸不清太子脾性,只得来葳蕤殿询问季淑离。
“妾给太子妃、侧妃请安。”吴秋月和苏怜茵一同行礼。
季淑离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赐座。”
崔令仪坐在季淑离下首,淡定吃了口茶。
“谢太子妃。”两人一并起身,走到崔令仪对面的位置坐下。
“近来天气炎热,两位妹妹出门可得注意着些,莫要中暑了。”季淑离当然知道两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她们不说,季淑离也不会主动开口。
“妾多谢太子妃关心,”吴秋月点头答应,“近来天气炎热,蚊虫也多了许多,妾曾在闺阁时,常常用艾蒿、薄荷和白芷制成香囊挂在身上,便免去蚊虫叮咬之苦,妾近日做了些香囊,特意带来献于太子妃与侧妃。”
说罢,吴秋月身后的丫鬟桃叶呈上来一个托盘,盘中摆放着两个香囊,一个绣着牡丹,一个绣着荷花。
梅芳接过那绣着牡丹的香囊,轻轻嗅了嗅,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呈到季淑离手中。
季淑离接过香囊,放在手中把玩,“吴良媛有心了。”
崔令仪身旁的紫鹊也接了下来,见季淑离手中正把玩香囊,也放心递给崔令仪。
“吴良媛女红倒是不错,本宫瞧着这香囊上的荷花倒是栩栩如生。”崔令仪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的荷花图案,夸赞道。
吴秋月摸不清崔令仪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夸赞她,只能含糊其词,“妾多谢两位娘娘瞧得上妾这粗鄙之物。”
一旁的苏怜茵出面打圆场,“吴姐姐女红哪里有妾差劲呢,吴姐姐莫要妄自菲薄。”
苏怜茵出身武将之家,不擅长女红倒也是情理之中。
崔令仪点点头 “良媛妹妹不必自谦。”
“听闻八月是太子妃生辰,不知太子妃在何处办宴,也好叫妹妹们有个准备。”苏怜茵趁机转移话题。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父皇有意去避暑山庄消暑,指了殿下跟从,本宫生辰一事,也等去避暑山庄消暑一事落成后再操办。”季淑离有意放出消息。
吴秋月和苏怜茵对视一眼,互相别开脸。
“敢问太子妃,殿下可有定了哪些姐妹一同前去避暑山庄呢?”吴秋月询问出口。
“殿下吩咐本宫操办,本宫想着东宫里的姐妹们都是第一次有机会去避暑山庄,除了崔侧妃喜欢清净、林昭训和江奉仪品阶不够,各位妹妹们便都一同前去避暑山庄好了。”季淑离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吴秋月和苏怜茵见得了重要消息,也就略坐一会儿后寻机离开了葳蕤殿。
崔令仪本意就是来和季淑离商量去避暑山庄的事宜,见吴秋月和苏怜茵都走了,也没多留。
晚间,齐越扬下值后归来见季淑离在宫门口等着,主动上前去接过季淑离手中的灯笼。
“殿下,”季淑离微微福身,和齐越扬并肩走着,“妾身已经安排好了前去避暑山庄的人选,除了崔侧妃、林昭训和江奉仪留在东宫以外,别的姐妹们都一同去避暑山庄,您看看是否有别的安排?”
“此事全交由你安排就好,”齐越扬左手提灯,右手揽上季淑离的肩膀,“今晚小厨房做了些什么好菜?”
“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清炒虾仁,还亲手做了份消暑的杨梅汤,等您回来就可以用膳了。”季淑离笑着回答道。
齐越扬点点头,“夏季过于炎热了些,孤近来胃口不佳,还是你做的酸梅汤令孤开胃些。”
还未等季淑离回话,一旁的小径中走出来一位粉衣女子。
“妾参见太子表哥、太子妃。”白玲珑一身藕粉宫装,鬓间一只秋海棠,脸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清新脱俗,此刻正跪地行礼。
季淑离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齐越扬。
齐越扬微微愣神,看清楚眼前的白玲珑后,将手里的灯笼递给罗公公。
“原来是白良媛啊,快起吧。”齐越扬这才想起来白玲珑已经是自己的良媛了。
“多谢太子表哥。”白玲珑唇角弯弯,缓缓起身,举手投足间展露出妙曼身姿。
“玲珑表妹入东宫可还习惯?”齐越扬随口一问。
“多谢太子表哥关心,妾在东宫一向安好,只是太子表哥近来未踏入后院,妾很惶恐。”白玲珑说完这话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眼波流转。
“表妹惶恐什么?”齐越扬挑眉。
“太子表哥不踏入后院,妾担心太子表哥对妾不满,故而惶恐。”白玲珑垂下眸子,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倒是孤的不是了,”齐越扬轻笑一声,“玲珑表妹不必忧虑,孤近来事务繁忙,等孤忙完了这会儿,必然会抽出时间去瞧你。”
白玲珑用湿漉漉的眼睛瞧着齐越扬,“妾等着表哥。”
齐越扬没再说话,挽着季淑离回了葳蕤殿。
白玲珑看向齐越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绞紧了手帕。
“小主,殿下已经走远了,咱们先回去吧。”绿梅在一旁劝道。
白玲珑转身离开,走过花园时忍不住抱怨,“表哥当年不是不满意嘉宁郡主嘛,怎的到了东宫后,表哥几乎只去葳蕤殿,竟连瞧也未曾来瞧过我,只怕表哥连我住在月牙阁都不知晓。”
绿梅轻声安抚,“许是太子殿下近来事务繁忙,花影台的吴良媛、翠竹堂的苏承徽与小主您一同进宫,都未曾见过太子殿下呢。”
白玲珑想着还有人比自己混的差,也就舒心了些许,但还未承宠的烦闷一直无法消散,“我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
“小主别担心,今日殿下同小主说话,想来是还惦记着小主的。”绿梅继续顺毛。
白玲珑点了点头,同绿梅一块回了月牙阁。
食不言,寝不语。
圆桌上摆着六道美味珍肴,齐越扬坐在季淑离右侧,菊青和莲香一左一右为两位主子步膳。
齐越扬先是喝了一整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放下碗后还想再跟梅芳要一碗,被季淑离制止了。
“酸梅汤性寒,殿下喝了一碗便够了,小心晚间不舒服。”季淑离劝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知道季淑离是在为自己着想,抬起筷子将碗中的虾仁放进嘴里咀嚼。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晚膳,齐越扬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光阴似箭,几日的时光很快便过去。
季淑离坐在书桌前练字,菊青在一旁磨墨,桃夭端了冰块进来放在转动的扇子面前,莲香和梅芳坐着绣花。
天气炎热,屋子里放上冰块倒是凉爽许多。
季淑离少时喜爱行草,但京中闺秀们皆练簪花小楷,尤其以崔令仪的簪花小楷最为美观,宫中派来教导季淑离礼仪的嬷嬷也推崇簪花小楷,季淑离不得不舍弃行草,练习簪花小楷。
如今入了东宫,季淑离又开始练习了行草,落笔瞬间,笔锋豪迈,大开大合。
季淑离临完一首诗词,方才停笔。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菊青等宣纸晾干后,便收起来与之前字画放在一处。
晚间,菊青为季淑离褪去钗环,用桃木梳一下又一下地为季淑离梳顺长发。
“主子,殿下去了月牙阁。”桃夭进来福身说道。
季淑离淡淡“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榻前捧起手中的话本翻看。
“前些日子白良媛故意在主子与殿下回来的途中出现,争宠争到主子跟前来了。”桃夭努了努嘴,忍不住吐槽。
“她是妃嫔,若是不争宠那才奇怪了。”季淑离翻过一页书,懒散回道。
“可她一个妾室怎的能争到主子您跟前来。”桃夭忿忿不平。
菊青拉住桃夭的胳膊,“小祖宗,你这话可不能当着白良媛的面说了。”
桃夭心虚吐了吐舌头,整个人迅速蔫了下去。
季淑离见桃夭被菊青管制住了,随手翻开下一页,“这后宫里的女人,就如同花朵一般,今儿是这朵花绽放,明儿又是另一朵花盛开,什么时候开全都仰仗皇恩浩荡,你主子我何尝不是这花朵的其中之一呢。”
桃夭听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闷不吭声下去做自己的事情。
月牙阁。
罗公公派了人来告知月牙阁的人齐越扬今夜留宿的消息。
“小主,”绿梅喜笑颜开,“殿下今夜要留宿月牙阁呢。”
白玲珑抓紧拿过一旁的铜镜照了起来,“快看看本宫的脸可有问题?”
绿梅仔细端详一番,摇了摇头,“小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
“来人,快将院子里的兰花摆进来,绿梅从柜子里翻出本宫那件水蓝色蝴蝶留仙裙给本宫换上梳妆,红菱去将殿下爱吃的瓜果绿豆汤拿来……”白玲珑兴奋极了,指挥着下人们团团转。
等齐越扬到时,月牙阁已经恢复了平静。
“妾给太子表哥请安。”白玲珑一身水蓝色蝴蝶留仙裙,扑上胭脂水粉的脸越发美丽红润,盈盈一拜,柔声道。
齐越扬大手一挥,“起来吧。”
白玲珑站起身来,眼含秋水,直直望向齐越扬,两人一同踏进屋子。
“表哥终于记得妾了。”白玲珑撅嘴委屈开口。
齐越扬见白玲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抚摸白玲珑的脸颊。
“孤当然不会忘了玲珑表妹的,这不是来瞧你了吗,怎得还不高兴起来了?”齐越扬回道。
白玲珑将脸颊轻轻往齐越扬宽厚的大掌上靠,“妾这是高兴坏了。”
“你这是被舅舅宠得无法无天了。”齐越扬轻笑一声。
白玲珑忍不住朝齐越扬撒娇,“表哥也不疼玲珑了吗?”
“当然疼了。”齐越扬环住白玲珑的肩膀,柔声道。
“那表哥只能疼玲珑一个人。”白玲珑主动抱住齐越扬的腰身,脸颊贴在齐越扬胸膛上。
齐越扬揉揉白玲珑的发顶,“玲珑听话,后日太子妃去钟粹宫请安,你也一块去见见母后,母后她肯定想念你。”
白玲珑乖巧点头,身体自觉往齐越扬身上蹭。
温香软玉在怀,齐越扬绝非柳下惠。
白家的嬷嬷早就跟白玲珑说过了,进了东宫当良媛,到底是为人妾室,不必恪守从前学得当家主母那一套。
妾室就得会争宠,把握住男人的心。
白玲珑察觉齐越扬身体的异样,主动凑上去亲了齐越扬一口。
“表哥……”
床幔缓缓落下,罩住室内缠绵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