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现场热闹非凡,人们欢声笑语,歌声悠扬,舞姿翩翩。宾客们推杯换盏,品尝着美食佳酿,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舞台上,歌姬舞女们身着华丽服饰,演绎着精彩纷呈的节目,令人目不暇接,整个场面一片欢乐祥和。
季淑离轻抬玉手,将那杯盛着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葡萄美酒送到唇边,微微抿了几口。然而,几口酒下肚之后,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般。
一旁的小宫女见状,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赶忙凑上前去,轻声问道:\"郡主,您可有不适?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让酒气消散一些?\"
季淑离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小宫女见状,急忙搀扶起季淑离,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起身。
原本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舞台上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的杜婵娟,突然间被旁边传来的动静吸引走了注意力。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顺口问道:“嘉宁姐姐,你这是打算出去走走吗?”
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肯定,轻声说道:“嗯,方才饮了不少葡萄美酒,现下有些晕乎乎的,出去吹吹风散散酒气。”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
杜婵娟见状,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继续观赏起那美轮美奂的歌舞表演来,不忘叮嘱道:“那也好,嘉宁姐姐,那你可得当心些,叫身旁的宫人好好伺候。”
得到回应后的季淑离缓缓动作优雅地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大殿后方走去。不一会儿,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夜晚的微风轻拂着,带来一丝凉爽和惬意。它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季淑离的脸庞,将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渐渐吹散开来。随着微风的吹拂,季淑离感到自己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身体也没有那么沉重。
“郡主,您在此处歇息片刻吧。奴婢会一直守在这儿,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吩咐便是。”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季淑离,缓缓走向湖边的凉亭。
晚风轻轻拂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微风也吹拂着季淑离的额头发丝,带来一丝丝凉意。
她静静地凝视着湖水,心中思绪万千。美丽的景色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得到丝毫放松,反而增添了几分忧愁和寂寞。
“阿离怎的出来也不多披件披风?莫要着凉了才好。”严律大步流星地走到亭前,虽因礼数未入亭中,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季淑离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心领神会,向严律行了个标准的礼后,便默默退到亭外,有请严律入亭小叙。
“不妨事,我的身子向来强健,这点小风又怎能将我吹倒?”季淑离嘴角轻扬,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严律缓缓走进亭中,在季淑离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相隔四步之遥。
“阿离,多年未见了。”严律凝视着季淑离,轻声说道,声音仿佛浸透了岁月的柔情。
“是啊,上次一别,已是五年光阴。严二哥,你长高了许多呢,脸上也添了些胡须。”季淑离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然而,严律的笑容却在嘴角凝固,他无法笑出声来。
离京的这五年,季淑离对他的称呼,从亲昵的“律哥哥”变成了生疏的“严二哥”。
“阿离……”严律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让他难以言语。
“你写来的信我都有看的,只是京中事务繁忙,回信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不过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北方大捷,得封定远将军呢,二哥你终于实现了你的愿望。”季淑离仿佛看不出严律的难受,自顾自说着高兴话。
严律轻抿双唇,缓缓低下头去,轻声问道:“阿离,你……这些年,过得怎样?可有快乐无忧?”
季淑离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却又似秋叶飘零,轻声回应:“我一切安好,律哥哥,你无需为我忧心。”
明媚的笑容背后,却掩藏着无尽的苦涩。
一个人的成长历程,犹如在黑暗中独行,孤独而艰辛。
八岁那年,淮阴侯与荣庆公主远赴南洋,离开京都,季淑离独守着偌大的淮阴侯府。彼时的她,身旁有严律相伴,不至于孤身一人。
然而,自严律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她便陷入了孤苦无依的境地。
那一年,季淑离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女,却要肩负起操控整个淮阴侯府的重任,接手家族产业的繁琐事务,同时还要维持郡主威严,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她如同一颗孤独的星星,在茫茫夜空中独自闪耀,坚韧而顽强地面对生活的挑战。
“那......”严律霍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季淑离身侧,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吗?”
季淑离仿若听到了什么惊世之言,急忙捂住严律的唇,双眼瞪得浑圆,满脸皆是惊讶之色。
严律轻轻拉开季淑离的手,将声音压得更低,仿若蚊蝇一般,急切地开口道,“阿离,你若不愿,我现在就去求旨,让皇上收回成命。”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稳住心神一般,缓缓说道,“严律,你千万不可犯糊涂啊。”
严律的眉头紧紧皱起,如同一座小山横在眉间,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可你该怎么办啊?”
季淑离猛地推开严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严律的距离,“严律,我是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
严律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严律,这就是命啊,”季淑离的眼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透露出无尽的死气,“这是我身为嘉宁郡主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严律眼眶通红,多年来贯彻在他脑海里的“忠君报国”,第一次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季淑离转过身去,不让严律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她强忍着心痛,低声说道:“我们都无力改变这一切。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你还是我敬重的哥哥。”
严律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推了几步,然后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身旁的柱子。
少年无法发泄心中的忧愁与怒火,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
瞬间,亭子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鸦雀无声。
“我明白了,阿离,对不起。”严律冷静下来后,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地回望着季淑离,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季淑离看着严律那令人心碎的模样,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严律没有再开口,他默默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亭子。
他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感所淹没,千头万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一切都只想向季淑离一吐为快。
那可是整整五年的相思之苦啊!无数个白天黑夜,他默默地抚摸着她留下的香囊,一遍遍地凝视着它,仿佛能从上面感受到她残留的气息。写下了数百封给她的信笺,每一封都倾注了他深深的眷恋和思念。
他多么想告诉她,边疆的狂风犹如凌厉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人们的脸颊,那种疼痛仿佛能深入骨髓。
还有他在战场上身陷绝境时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与困苦,以及他又是怎样凭借着机智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然而,此刻所有的话语却都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无法轻言出口。最终,他选择了沉默,将这份深情埋藏在心底深处。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没多久,小宫女便手捧着一件狐狸毛领披风走了进来,宛如捧着一颗珍贵的明珠,“郡主,这是严小将军特意吩咐奴婢给您的。需要奴婢为您披上吗?”
“嗯,披上吧,”季淑离凝视着那件鲜艳似火的披风,脑海中的回忆如电影般不断闪烁,“我们出来的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这件狐狸毛领披风,是严律七岁时初次外出打猎的辉煌战果,如同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闪耀着他的勇气和智慧。
白狐的皮毛做成披风送给了严夫人,幼时季淑离就很喜欢这件披风,现如今却辗转到了她的手中。
“好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季淑离系好披风的绳子,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
行至半路,忽见齐越扬与严律二人气焰嚣张地对峙。
“你这人没长眼睛吗,竟敢直愣愣地往太子殿下身上撞,撞伤了太子殿下,你担待得起吗?”齐越扬身旁的太监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严律赶忙跪地,“末将严律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齐越扬随意地挥了挥手,“孤并无大碍,严小将军无需自责,快快起身吧。”
“谢殿下。”严律站起身来。
一旁的太监见状,忙陪着笑换了副腔调,谄媚地开口:“原来是严小将军,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严小将军高抬贵手,饶恕奴才。”
严律只是摆了摆手,冷漠地说道:“无碍。”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严将军!”季淑离身旁的宫女惶恐地跪下,朝着几人叩头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季淑离无奈,只得上前向齐越扬施礼。
严律和齐越扬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目光齐齐落在了一袭火红披风、款款而来的季淑离身上。
齐越扬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季淑离在大殿前与皇帝一行人相遇时,并没有身披此披风,而出来一趟便披上了,又恰巧在此处碰见了严律。不用想也知道,这披风定是出自严律之手。
齐越扬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平身。”
季淑离敏锐地听出齐越扬语气中的不悦,只当做齐越扬不满意这桩婚事,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柔声说道:“谢太子殿下。”
严律在一旁也察觉到了齐越扬的不快,关切地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受了冷风身体不适?”
齐越扬冷眼瞪了严律一眼,没好气地说:“谢严小将军关心,孤好得很。”
季淑离垂下眼眸,心中暗暗思忖。齐越扬自幼对自己便百般挑剔,从来没有好脸色,从前对严律还算和颜悦色,如今却也这般冷眼相待了。
“既然太子殿下无恙,那嘉宁就先回席间了,以免打扰太子殿下和严将军叙旧。”季淑离只想速速离去,以免在这里徒增烦恼。
“怎么,嘉宁郡主这般不愿见到孤吗,难道说嘉宁郡主更愿意见严将军这个昔日青梅竹马吗?”齐越扬以为季淑离心虚,忍不住呛声。
“还请太子殿下自重!”严律面色骤变,怒发冲冠道。
“太子殿下言重了,”季淑离的脸色也瞬间冷若冰霜,“嘉宁与严将军不过是青梅竹马的好友罢了,太子殿下若是再信口胡诌,搬弄是非,嘉宁只好将此事告知皇帝舅舅了,难道堂堂一国太子,就如此蛮不讲理吗!”
齐越扬一见季淑离动了怒,心中的无明业火更加熊熊燃烧,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孤说错什么了,你向来对严律百般维护,孤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太子殿下,您怎能……”严律慌忙挺身而出,想要替季淑离辩解。
“您在嘉宁心中,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更是未来无可替代的储君。”季淑离未等严律把话说完,便急不可待地打断道。
“你、你……”齐越扬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季淑离,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宁身体有恙,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季淑离不敢有丝毫耽搁,草草行了个礼,就匆匆带着宫女如避蛇蝎般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