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家距离有些远,现在又下着倾盆大雨,有些地方积水都没过小腿了,驾车的高飞穿戴着蓑衣斗笠,视线有些模糊,赶车速度比平日慢很多。
越往城南走,道路越颠簸,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两人没有防备,被颠地东倒西歪。
林黛由于马车速度的惯性,猛然歪倒在宝璋身上。
徐宝璋也跟着后仰过去,眼看撞到角落矗立的书柜角,霍琼英出手如电,手心飞快垫在她的后脑处,手背狠狠撞到硬硬的木头上。
徐宝璋被林黛搀扶着坐正,后知后觉发现是霍琼英用手保护了他,不然她的脑袋不是头破血流就得撞个大包。
眼看他的右手手背迅速红肿一片,徐宝璋有些自责,紧张问道:“世子,你的手……”
“无妨,”他将手蜷起,自然垂落,衣袖盖住了那些肿痕,“这里路不好走,你们扶好坐稳。”
他坐直身体,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刚刚他的动作快而猛,忘记自己的肩胛骨有伤,此刻伤口又开始刺痛,应该是结痂的地方又开裂了。
正好车也刚停到林黛家门前,林黛的阿娘刚带着丫鬟们撑着伞出了门口,看样子是想去接林黛的。
林黛跟宝璋还有霍琼英道别,下了车就钻进她阿娘的伞下,在风雨中一步三回头进了家门。
回去的路上。
“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徐宝璋刚瞥到他的手手臂似乎很僵,难道是牵动了他的伤口?
在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没有强劲的麻药,硬生生从骨缝跟血肉里把倒钩剜出来,想必受了极大的痛苦,放现代这样的手术,术后休养没有个把月,是没法痊愈地这么快。
这才过去几天功夫,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也不知是身体素质过硬,还是意志力顽强。
“没事,”他淡淡道。
马车里这会儿没有点灯,外面的天越来越阴沉,车内的光线昏暗的紧,刚他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秀丽的眉眼似是隐忍着什么。
直到林黛下车,她才露出这副难受的表情,时不时用手捂住唇,看起来很不舒服。
“高飞,停一下。”
坐在驾驶位置的高飞立刻勒紧缰绳,在一处地势平缓处,缓缓将马车停稳。
霍琼英眼底涌现一抹担忧。
“不舒服?”
“嗯,可能今日路太颠了,加上还没吃饭,有点恶心反胃。”
“别因为我耽误赶路,我透透气,缓一下就好。”宝璋撩开车帘一角,把脸对着外面深呼吸。
“不急,”霍琼英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
“拿去闻一下!”
“这是……?”
“可以止晕止吐。”
霍琼英知道她不喜欢欠别人的,状似很随意丢给她,“我还有很多,送你了。”
宝璋打开闻了闻,一股好闻清爽的薄荷香气窜进鼻子里,沁人心肺,舒服了很多。
车外驾辕上的高飞偷笑了一下。
那小药瓶分明是他家主子从抠门儿的岑军医那里搜刮的,药材珍贵,仅此一瓶。
爷惦记着初次带宝璋姑娘来盛京的途中,她似乎有晕车的毛病,就特意要了这带有薄荷冰片的药丸放在车里备着。
“你今日怎么会过来?”
这种恶劣天气,都该早日归家,尤其还带着那么重的伤,也不知他家人得多担心。
“就正好到这附近执行公务,顺路。”
霍琼英面上波澜不惊,正襟危坐。
高飞在外面不由捂额头。
就他家世子爷这轻描淡写的,说得好像多顺路一样。
明明是在军帐中让岑军医重新帮他上药包扎崩裂的伤口,一看天色上来了,立刻叫他回去套马车,紧赶慢赶到了附近,就等在拐角那里直到看见人家出来。
以主子这种乌龟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把宝璋姑娘追回来啊。
同样是男人,看看人家崔行舟崔大人,那小嘴整日更抹了蜜似的,哄得女娘们心花怒放的,恨不得立刻拽着他去成亲。
他家主子实在是开窍得有点晚呐~
回去的路上,雨稍微小一点,马车速度稍微快了些,到了青鸾阁后院的门口,徐宝璋正要下车,忽然想起,他的外袍还在自己那里。
“那衣袍……”
“不急,下次见面再还不迟。”
霍琼英将一边的天青油纸伞递给她,语气还是那样不容拒绝的口吻,“打伞!”
徐宝璋接过,道了声谢就下车走了。
感觉到肩膀处一股暖流湿乎乎的,伤口似乎又渗血了。
不想她看出端倪。
这次霍琼英没有停留,直接叫高飞驾车去城外军帐。
今日的暴雨天气很不正常,听说护城河满得快溢出来了。
眼看汛期要到了,若是城外的河水同样暴涨,那就危险了,必须得去巡视一下,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徐宝璋进了家门,看到桌子上留的字条。
原来姑婆去了城外的寺庙上香,要在那里住两日再回来。
这暴雨天气原本以为到了晚上也该停了,谁知竟然下了一天一夜,还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节奏。
青鸾阁因为这场暴雨,没客人上门就直接闭店了,所有人都回家休息。
这两日她索性没出屋,在家里翻译,专心读书,提笔学写策论。
考试除了口试,还有策问等。
听说国子监的入学条件比较苛刻,要求学生的家族至少有一人曾担任过官职,主要是面向皇家子弟和高级官员家的子女。
这种出身限制导致盛京的六学二馆多数源自有地位的士族子弟。
补录式则是给平民子弟一个机会,酌量充当四门学生。
她跟书肆老板那里终于买到了往年国子监往年补充考试的试题集,感觉比现代的数理化,语数外可难多了。
第四日,天才开始放晴,宝璋将这两日翻译的文稿带着去礼宾司,正好跟林黛打听一下哪里的牙行靠谱,租房的事情得提上日程。
“哟,宝璋姑娘来了,那日大雨天,来接你的郎君今儿怎么没送你啊?”
宝璋刚踏进殿内,就碰上了周掌故。
表面是热络地打招呼,宝璋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酸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