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望着抽着新芽的桂花树,心里一声叹息。
“五爷,你怎么在这里?”
张嬷嬷突然出现,唐茂成匆忙回头,只见她们主仆二人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她的眼眸还是那般清澈,让人沉醉。
他激动地看着她们:“我四处逛逛而已,你们今天也来上香吗?”
覃练含笑看着他,“是啊,没想到能遇到你。”
能见到他,她心里总是欢喜的。
看到他的笑脸,他有些恍惚,他的喉间有些痒,他努力想忍着,可是还是忍不住,一阵咳嗽。
“咳咳咳。”
覃练看见他咳嗽,一下子就心急了,她快步走过来,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怎么了?”
“你身边怎么也没带个人呢,真是太马虎了。”
语气温婉,但是带着一丝责怪。
可是这一抹责怪,却让唐茂成开心。
她明显是在关心他。
他努力平复气息,“我没事,就是一时岔气了。我这些年在外奔波,已经习惯了自己亲力亲为了,不带人也无所谓的。”
覃练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她顿了顿,不满地说:“什么岔气,你想骗我!”
“你是惹了风寒了吧?这种时候,乍暖还寒,你跑到山上来作什么?你怎么不好好躺在家里歇息?”
唐茂成看着她带着些焦急的眼眸,忍不住吐露了心底的话:“我怕错过了你。”
“我天天来,就是为了等你。等不到,我也天天来。”
他露出那抹让覃练熟悉的微笑:“今天,我不就又等到你了!”
覃练心里一酸,他还是这么傻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的心,还是这般赤忱!
她微微别过眼,不敢看他,“你何必呢?”
她是开心的,可是,也是难过的。
他们这样的身份,又能如何呢?
唐茂成淡然地笑道:“我愿意,以前那么多年,离你千万里,就是天天等,都等不到你。”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鼓起勇气留下来,若不是为了等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等你,我就是幸福的。哪怕是见不到你,我也是幸福的。”
“阿练,你不用多想,也别有负担,这是我的快乐。”
覃练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红了。
她睫毛上带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看着他:“你怎么不恨我呢?当初明明是我,背弃我们的誓言的?你为什么还有这样,对我这么好?”
唐茂成温和地望着她:“恨你做什么?”
“我们相识在少年,你是怎么样的人,我知道。”
“你姐姐,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们姐妹自从父母去世之后,相依为命,我代替不了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难道会因此怪你吗?”
“你为了她,忍痛放弃了我,难道你会比我更舒服吗?”
“阿练,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苦,你只会比我更苦。”
“我尚且能寄情于山水之间,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可是你呢?”
“你要对着一个你不喜欢,不欣赏的男人,还要周旋在那么多的姨娘庶子中间,便是想落个清静,都不能,你说,我能恨你什么呢?”
“我只恨,不能让你过得更舒心而已。”
这一番话,把覃练说得泪流满面。
是啊,他一直都是最懂她的人。
她这么多年,被困在那卫国公府里,早就忘记了当初的覃练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也忘记了,她年少时的梦。
可是,他还是那么懂她。
身后的张嬷嬷,听到唐茂成这一番话,也是湿了眼眶。
姑娘当初若是不想那么多,和五爷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惜,造化弄人,她如今是一个丧夫的寡妇,哪怕五爷依然独自一人,夫人却已经没有了和五爷在一起的资格了。
覃练抽噎着说:“你就是存心要让我无地自容的。”
唐茂成弯唇笑笑:“不如,我替你找个地缝,让你钻进去?”
这么调皮的话,年少的他们,时常会说。
覃练听到后,还是和以前一样,转哭为笑了。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找啊,找到了我就钻!”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后,就挪不开了。
这里面,有着他们对彼此几十年都不能忘怀的感情,有着他们斩不断的牵挂和思念。他们在这一刻,忘记了其他一切的存在,只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唐茂成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伸手握着她的手:“阿练,你不知道,能这样和你说话,我有多开心。”
“这简直就是一场梦,一场我永远都不想醒过来的梦。”
这句话,却让覃练回到了现实,她马上挣扎,把手抽了回来,然后退后几步,咬牙撇开了头。
唐茂成眼神微暗,明白今天,和覃练的相聚,到此结束了。
果然,覃练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她冷静地说:“你快回去吧,也别来了,我不会再来了。”
她转身就走了,可是唐茂成却在她身后,说了一句:“我来我的,我等我的。”
这样的傻话,让她险些又要落泪了。
覃练闭上眼,把眼中的潮意眨掉,然后和张嬷嬷走了。
回到禅房,张嬷嬷看她深思不属,不由得劝她:“老夫人,如今大夫人不在家中,你来这里散散心,又何妨呢?”
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覃练苦笑一声,眼睛里都是悲伤,张嬷嬷看到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嬷嬷,阿治当年只是看到他一个背影,就怨了我那么多年。如今,他娶了溶溶,有溶溶在我们母子之间润滑,我和阿治的关系,这才缓和了不少。”
“若是我贪图这一时的快乐,让京城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阿治和溶溶呢?”
“何况,如今姐姐的处境艰难,我在这个时候,不能给她添麻烦了。”
她何尝不想见他呢?
可是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千山万水,早就不可能再如当年了。
当年,只能是当年了。
张嬷嬷听了,只能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句,然后陪着覃练,枯坐了一下午。
这个时候,郑秀媛的信,到了京城了。
她的死士,给怀王府递了一封信。
怀王听说是关于陈令月的,当下就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