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东到了宫中,先去了皇后的长春宫。
皇后已经年近五十。她这一辈子,除了父母早逝以外,别的事情,都是顺风顺水。她保养得宜,富贵雍容,自有一股风韵。
今日她身穿一身藕荷色宫装,正和宫妃们闲话家常。
听闻永宁侯入宫请安,她眉开眼笑,嗔怪道:“这臭小子,可算想起来,要进宫看一看本宫了。”
妃嫔们都争相捧场,“娘娘哪里的话,大燕朝上下,谁人不知,永宁侯对娘娘,那是最有孝心了。”
“可不是吗?前年,永宁侯可是从西北拉了几车皮货,专程给娘娘送回京城呢!”
皇后端着笑脸,听她们细数这些乐事。
有眼色的人,已经提出告辞了,没过多久,人就都走了。
皇后吩咐心腹:“去把郑姑娘请过来。”
郑秀媛这一阵,都住在长春宫。
得了消息,她难掩激动,马上挑起首饰、衣服,连鞋袜等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她的婢女看到她如此上心,想到她家姑娘的打算,她还是不太放心。
“姑娘,你真要这么做吗?”
她家姑娘,出身荥阳郑氏,名门望族,自小金尊玉贵。
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这么作践自己,值得吗?
郑秀媛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张脸,豆蔻年华,五官精致,谁人不称一句花容月貌。
永宁侯出身卫国公府,又是皇后的外甥,皇上对他,比对皇子还疼爱。
他年纪轻轻,身上不仅有侯爵,还加封为正三品大将军。他现在,虽不是卫国公世子,可他是卫国公嫡长子,将来定然是要承袭卫国公爵位的。
更何况,他相貌英俊,难怪能让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不必多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从小众星拱月般长大,人人都说,若不是她晚生几年,只怕太子妃都做得。
可旁人哪里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
她想要的,仅仅只是永宁侯这个人!
无关其他。
自从那年永宁侯从天而降,救了她,他就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
她的眼里心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
除了他,她谁都不嫁!
郑秀媛到了长春宫,崔承东已经在这里了。
两人正说着,覃家几个小辈的事情。
“姨母,这一次,我回京,发现阿恒成长了不少。”
皇后赞同地点头:“这孩子,小时候看着孱弱,没想到,长大了,却壮实得很。”
“他小时候,最喜欢跟着你了。如今,一心从军,更是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崔承东淡笑:“他有这个天赋。”
这时候,宫人进来说:“皇后娘娘,郑姑娘过来给你请安了。”
崔承东眉心微蹙。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娉婷袅娜,走了进来。
她声音清亮:“给娘娘请安,见过永宁侯。”
皇后笑道:“快起来,过来给本宫看一看。”
郑秀媛目不斜视,缓缓朝皇后走过去。
皇后一脸心疼地问:“秀媛,你这胳膊好些了吗?”
郑秀媛低眉顺目,柔声说:“多谢娘娘关心,有娘娘的细心照拂,我的胳膊已经没事了。”
“阿弥陀佛!”
皇后看向一旁木然坐着的崔承东,心有余悸地说:“阿治,你不知道,前几日东宫发生了一件事情。你太子妃嫂嫂已有身孕,出门散步的时候,竟然跌了一跤,可吓死个人了!”
“还好,当时秀媛也在一旁。她反应极快,舍身去救太子妃。可怜她单薄的身板,就垫在太子妃身下,这才保了她们母子平安。”
“不过,秀媛的胳膊,却受了伤。本宫想着,宫里传唤太医也方便些,就接她到长春宫小住,治好了手再出宫去了。”
说了这么多,崔承东一言不发,皇后暗暗咬牙。
“阿治,你说说,是不是多亏了秀媛?你和太子情同手足,这恩情,你可也要记着。日后,秀媛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许推脱。”
皇后意有所指地说。
崔承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皇家的恩情最大。本侯记不记得,无关紧要。”
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心口疼。
“她是个小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难得的是,她出身荥阳郑氏,家世人品都是没得挑的,本宫可不能薄待了她。”
“你说说,该怎么谢谢她,比较合适?”
崔承东犹如入定的老僧,就是没看郑秀媛一眼。
“这事情,问太子表哥,或者表嫂,更合适些。毕竟,是他们欠了郑姑娘的人情。”
他这滑不留手的样子,让皇后气得不打一处。
她懒得再看他,“行了,你去给皇上请安吧,他这几日正念叨你呢。你这呆样,我看着就来气。”
崔承东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了,依旧若无其事,退出了长春宫。
一时间,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郑秀媛紧咬下唇,伤心欲绝。
她不够美吗?
她费心打扮了那么久,为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她会污了他的眼睛吗?
皇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对于男女之事,简直视若无物。秀媛,本宫是真的疼你,安国夫人对你也十分满意。”
“可阿治,就是个倔驴。本宫担心,你得不偿失。你确定,真的要那样做吗?”
郑秀媛泫然欲泣,眼神却十分坚定:“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都愿意承受,还请皇后娘娘帮我。”
哎,这么痴情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她那外甥就跟眼瞎了一眼!
“行,本宫帮你。只盼你能如愿,若是不能,你便死心吧。”
这么一个好姑娘,总不能为了那个混蛋,误了终身。
崔承东到了紫宸殿,皇上正在批阅奏章。
听到他来,建元帝脸上浮现笑意,“这么快就来了,还以为要在皇后那里多呆一会。”
一旁的大太监悄悄说了一句:“皇后请郑姑娘过去了。”
建元帝“哈哈哈”笑起来,“怪不得,溜得这么快。”
崔承东行礼后,建元帝道:“赐座。”
“阿治,朕日后是不打算让你回西北了。你这么闲着,不是个事儿。你看看,要个什么职务?”
大太监暗暗吃惊,皇上真是宠爱永宁侯,竟然任他选择吗?
崔承东摇头:“皇上,臣不适合在京城,臣更适合在西北。”
他是武将,守卫边关,才是他该在的位置。
建元帝不悦地说:“胡说!你在西北,政务虽然不沾手,可是军务打理的条理分明,朕看,你就是想偷懒!朕可不许!”
如今没有什么要紧的战事,他不会让阿治再去边关。
崔承东想了下,先拖着吧。
“皇上,臣连着打了两年的仗,先休息一阵,过了年再说吧。”
建元帝一想,也是。
马上就是十月了,一切过了年再说,也不迟。
崔承东似说闲话一般,谈起了覃恒:“方才臣和姨母说起覃恒,那小子长进了不少。还有,前些天,他带着一位甄家大公子,一起找臣讨教,那甄大公子看着也不错。
“皇上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大燕文武能臣人才辈出,真是天佑大燕。”
建元帝笑呵呵道:“既然你说他们不错,那肯定是个人才了。这甄大公子,是哪家的?”
“荣国公府的。听说宁国公生前颇为看重他,亲手教导,他这才走了从军的路子。”
宁国公?
建元帝想起宁国公府袭爵的事情,有些头痛。
“这宁国公走得突然,如今,竟不知道该由谁继承爵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