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忠勇侯府的嫡女江清婉,正与文国公之女林恬聊的正欢。
林恬柔情小意之相,面上却端的讥诮讽刺,捂嘴轻笑:
“听我爹爹说,张将军为了退去与京城第一美人的婚约,被张大人打的遍体凌伤。
眼看家中最疼爱的儿子要因此事逝去,张大人一咬牙,竟将张将军拉去御书房,当面祈求殿下,并言配不上沈家的女儿,自愿退亲。
陛下本就因二人之事暴怒,欲惩戒一番,却在看到张将军狼狈模样时罕见发了善心。”
话落,林清婉拨了拨茶碗,命一旁的丫鬟准备些点心送来,含笑摇首:
“能让当今陛下收起杀心,还愿收回成命,可以想象张将军当时模样。不过能让陛下松口同意退亲其中必定还有其他原因,即便如此,我还是好奇沈玉容做了何事竟让张将军如此决绝,毕竟我之前可是听说,张将军爱沈玉容至深。”
林恬却撇撇嘴,不屑开口:“兴许是因为,她听闻太子身旁多了位貌美娘子,一时又发现,太子的好了。”
……
听到门房来报康平公主到时,二人面面相觑,话语尽收,皆将这抹促狭和嘲笑隐于心底。
京城中谁人不知,康平公主乃是沈玉容的闺中密友,在她面前说这些,无异于虎口拔牙。
康平公主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听闻一直极为受宠,又有皇后和福王太子撑腰,不可谓不任性跋扈。
江清婉与林恬极快收拾好情绪,垂下眼眸恭敬对着浅粉衣摆行礼。
“臣女参见公主。”
往常,被一群人簇拥的康平公主会大手一挥,屈尊降贵一般接受贵女们的行礼。
可今日,二人许久未闻公主之声。
眸光悄悄探去,这才发现,这攒绣满金线云纹的裙摆之后,还有一袭金色织锦长裙,一双云丝绣鞋慢慢映入两人眼中。
此装扮绝不是公主侍人所穿,二人迷茫之际,康平公主声音已响起:“你们为何只对本公主行礼?难道不知晓,本公主的嫂嫂也一起来了吗?”
这道掷地有声又目中无人之音让陆小桃微微一窘。
康平公主带她来这,莫非只是为了展示她来的?
陆小桃余光轻瞥康平公主,发现康平公主此时简直称的上前呼后拥,气势汹汹,左三个奴婢,后三个奴才,皆高高昂头,睥睨众人。
她想轻咳一声让康平别这样,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一向被狠狠碾压的陆小桃只感觉有一抹莫名之感。
可康平公主不为所动,看向这二人的眸中竟还添了几分蔑视。
江清婉与林恬已因此事一愣,据她们所知,康平公主有五位哥哥,如今只有瑞王娶了王妃,莫非瑞王妃跟着康平公主一道来了?
二人反应迅速,立刻躬身行礼道:“臣女参见康平公主,瑞王妃。”
谁知她们刚说罢,康平公主突然轻笑一声,侧头望着陆小桃道:“嫂嫂,若是皇兄知晓,她们竟将你的夫婿从太子变为瑞王时,会作何想法?”
话语刚落,江清婉与林恬震惊抬眸,目光直直落向康平公主身后的女子面上。
不过瞬间,江清婉眸光闪烁,难以置信。
即便这张脸圆润了些,可这双妖媚的眸,娇艳的脸,不正是几月之前,玲珑阁时,太子所带的女子吗?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这女子被沈玉容抢了白玉手镯后,崩溃离开的场景。
不过几月,她不仅丰润淡然了些,竟还从太子不在意之人变成了康平公主的嫂嫂?
康平公主的性情,贵女们谁未领教过——
目空一切,居高傲视,仿若她们这群人在她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草芥。
唯独对沈玉容不一般。
多年前,沈玉容与一位贵女不过几句言语冲突,康平公主便命人掌掴嘲讽沈玉容之人,惊骇全场之时,立足了沈玉容的威信。
这般自傲之人,如今对待这位女子,却亲昵有加,彬彬有礼,好似旭日西升,红日逐星,怪哉不已。
“她们并不知晓,倒也不用怪他们。”这局面让陆小桃颇有些不自然,几月前她看到这些贵女心里还在发怵,可这几个月在太子身边竟也让她生了几丝莫名的胆气,余光瞧着康平公主的模样,悄悄将腰杆挺直几分,笑着打圆场。
听闻此言,林清婉瞬间清醒过来,给林恬渡了抹眼色,二人一齐垂头上前,对着陆小桃屈膝行礼:
“臣女刚刚失礼了,倒是有眼不识泰山。”
林恬亦附和了一句,见康平公主对此举甚是满意,笑道:
“公主与贵人来的正好。仲夏之时,万物勃发,忠勇侯府的莲池内荷花开的正盛,臣女百无聊赖之下与林姐姐一同做了些荷花酥,公主与贵人不如一同鉴赏。”
康平公主嘴角噙着笑意,征求陆小桃的意见:“嫂嫂觉得如何?”
当然是极好的。
康平公主的一举一动都似春风拂面,让陆小桃差点飘飘然。
“嫂嫂是害羞了,既如此,本公主便替嫂嫂答应了你。”康平公主见陆小桃未应,干脆替她说了去。
见此,江清婉与林恬颔首,走在前面带路。
忠勇侯府与东宫不同,构园极巧。
小径缘着湖海而建,蜿蜒一条磅礴海蛇,两处廊亭镇守,亭后有树,树旁有路,路一侧太湖石堆积的假山隐在郁郁葱葱的竹林内,碧水潺潺与翠色交织中,一座拱桥铺延而来。
陆小桃与康平公主坐在亭内喝茶吃着点心,待度过最初的陌生后,几人与平常人家一般,竟开始聊起京城中的趣事。
她们所聊之人陆小桃并不认识,听到最后已有些百无聊赖,手托着脸凝向莲池,头颅轻垂点点,瞌睡来的突然。
就在此时,袖口被扯了一下。
陆小桃侧首,江清婉身子微微前倾,将一盘形似荷花,层次分明的糕点摆于她身前,笑道:“这是臣女所做的荷花酥,贵人尝尝。”
此话一出,亭内之人皆看向她,其实所有人都在偷偷注视这位贵人。
起初她们都以她为中心热络着气氛,可这位贵人话少,他们所聊内容都被其轻飘飘地带过。
到后来,便连康平公主都看出来,嫂嫂无意这些,生怕惹的她不高兴去皇兄那告上一状,便也识趣地没有继续。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陆小桃抬起指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两口,颔首赞道:“好吃。”
亭内氛围蓦然活跃起来,又是畅聊几番,陆小桃已表现的没那么拘谨之时,林恬眸子一转,忽地开口:“不知贵人可有听说,张大人退亲一事?”
陆小桃指尖一僵,两耳竖起,装作若无其事:“倒是无意听丫鬟说起过。”
江清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康平公主,见她面上未有异样,含笑道:“此事如今闹的沸沸扬扬,都道张大人因要退亲,一条命都去了半条。”
陆小桃动作一顿。
江清婉见康平公主并未阻止自己,还勾着抹笑有意无意地望向身侧的贵人,江清婉脑中蓦然跃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暖风徐徐中,江清婉微敛了眸,笑意盈盈道:
“贵人有所不知,与张大人退亲的女子便是几月前在玲珑阁内抢去贵人白玉镯的京城第一美人沈玉容。
那女子被人宠惯了,认为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但凡她身侧之人转对旁人好,不管她从前如何不在乎,亦会起好胜抢夺之心,之前的容王便是如此。”
……
在回去的路上,康平公主瞥见这女子一路以来都皱着一张小脸,心事极为沉重的模样。
她是知道了皇兄与沈玉容之事?
她怕沈玉容抢了皇兄?
康平没敢细想下去,不管皇兄如今对沈玉容什么感情,可她知晓皇兄是个说一不二之人。
既然他说,以后只有这个女子是她的嫂嫂,那么,她康平只能以这女子马首是瞻。
……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东宫石阶前,康平从车舆钻出,依依不舍道:“嫂嫂,明日我再来陪你。”
陆小桃摇头,她如今心事重重,这几日只想守在太子身侧,等沈玉容之事落下帷幕再说。
“这几日妾还有事,便不陪公主了。”
康平沉吟片刻,并未拒绝。
陆小桃看着车马辚辚而去,不知为何,心头慌乱竟然更甚。
她大踏步进了东宫,朝书房而去。从出去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他应还在书房才是。
不多时,守在门口的马进见到奉仪,忙道:
“奉仪这么早就回来了?”
马进面上堆着笑,眸中的讶然和担忧一闪而过。
陆小桃捕捉到了这种情绪,心头一跳。
她望了眼门扉紧闭的书房,想都不想便要跨进去,谁知却被马进拦住。
从江宁回来后,这在东宫是从没有的事。她想进去便进去,马进和乌勇从不会多加阻拦,最多只象征性做做样子,面上挤着一团笑,任谁都生不出气来。
如今的马进却带有为难和忐忑之色。
忐忑?
陆小桃眉头一蹙,直接快步走上前去,手上用了力,避开马进,直接推开木门。
突然,陆小桃愣在原地。
书房内,沈玉容衣衫不整,崔锐正举起一件衣裳扔到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