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统刚从明德楼上完课就接到宋居声的电话,听到梁怀言晕倒的消息匆匆忙忙地往下跑。
碰巧,言清婉刚下课,一进楼梯就碰到了一起。
“梁老师好。”就算没有梁怀言,于情于理她也该喊他。
梁统穿着西装,面容有些焦急地回头,顾及到有人在他也着急看了一眼她明显不对的脸色“嗯”了声就走了。
李子骁跟上来,跟出差那几天完全不一样,看着颇有精英范。
他也本来就是,帝大现今文学院院长手下唯一的博士生。
三月的天气空气还有些寒冷,风里飘着春意,学校里的树开始冒芽。
言清婉拎着行李箱穿过124号大道,心像被插了一刀痛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李子骁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站到她面前,头发被风掀起一个刚刚好的弧度,表情有些僵硬“言清婉还给你。”
他把相机还给她。
言清婉看着那个相机,古井无波地看了好半晌最终探出手,把它拿走。
他还挡在她面前,言清婉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沙沙开口“你还有事?”
李子骁垂着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我能跟你吃个饭嘛?”
她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眼皮无力地眨着。
“我家里还有事,不方便。”
说完她就拉着行李箱,忍者眩晕往前走。
“我对你有好感,我们以后可以多接触吗?”李子骁追上去吞吞吐吐地问,耳朵脖子通红一片。
言清婉心如止水,他的表白掀不起一点波澜。
“我对你只有对学长的尊敬。”她提着嗓子,累的几乎站不住“谢谢你的青睐,但是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
说完这句话,她就腿抖,几乎快要立不住,脑子一抽一抽的疼眼前发黑,浑身上下都疼,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要生一场大病。
李子骁还没走,言清婉现在最大的力气就是不晕倒,她真的好不舒服。
“你的青睐给我造成了麻烦。”她耷拉着肩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朱蜚声女士,毕竟其他家里人现在都在上班,只有妈妈稍微有点空。
情绪不好身体不好面对死缠烂的人,她半点耐心也没有憋着脾气戾气横生“很烦,你能不能走开?”
她不想再说一句话,支颐着脑袋留着最后一丝气力等妈妈来接。
李子骁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言冷语就走开,只是坐到离她一百米左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不是死缠烂打,只是看她脸色不好怕她出事。
等待地四十多分钟里,124号大道上时不时地驶来几辆小巴士,她又看到他们最初坐的那辆了。
真漂亮啊……
耳边响起阵阵的吉他声,又有人表白了。
回忆的潮水猛烈地拍打着她的神经,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疼,好几次她都从挡车石上滑了下去。
李子骁光是在旁边看着都胆战心惊,想上前扶她怕她反感,于是只是默默换了个离她更近的休闲椅坐着。
终于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11停在她面前。
“妈妈。”她一来言清婉就扑到她身上抱着她根本忍不住哭。
朱蜚声女士把她扶到车上,再把她的行李箱提上车。
一上车言清婉就抱着朱蜚声女士的手大哭,哭的喘不过气神志不清“我真的还是好喜欢他。”
朱蜚声女士没说话,任由她抱着自己的一只手哭听着她说的那些话。
“他是怎么舍得……跟我分手的啊?”
言清婉浑身都不舒服,出了一身的汗,手都在颤抖“我不想再喜欢他了,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明明……我们还……好好的。”
副驾驶的座椅被她打湿了一片,言清婉闭着眼睛都是他曾经抱着她的样子,明明他还喜欢她,为什么要分开。
“我也是要面子的……啊,我问了你好几遍……”她缩了缩鼻子“我给了一整个晚上机会,可是……你没想过我……只要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原谅你。”
朱蜚声女士知道她的心情,她年轻的时候也和言玦分分合合,每次也是双方难过得要死要活,嘴上说着死生不见,过不了两天就又和好了。
她难受地喘不上气,做梦都想他来抱抱她。
心里说了千万遍不再喜欢他,但是那些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梁怀言。”她抱着椅背咬着唇嘤咛“我真的……很难受。”
言清婉心里闷得只能够吸得进一丝的空气,所有的情绪在心里乱撞找不到喷发口,眼泪是徒劳无功的,她现在甚至想不管面子冲到梁怀言面前。
“抱抱我吧。”她现在就想“我很难受。”
她想在他怀里撒娇,想他冲她笑,想跟他在一起……
她手腕上一圈青紫的痕迹,妄图通过自虐纾解这种闷在身体里的情绪。
恍惚之间,言清婉想“梁怀言,如果你知道我会这么痛苦你还会跟我分手吗?”
不重要了,反正你也不会再抱抱我。
情之一字,天上人间只此一事最是无解。
言清婉以前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到这个地步,她向来以自己为重,觉得不该感情上头。
时至今日她知道了,爱情面前无论是多么神通广大的人都是凡夫俗子。
言清婉发了一场高烧,在床上睡了几天,油烟未尽,每天的枕头都是湿的。
梦里梦外都是眼泪。
朱蜚声女士看着心疼,言家所有的人看到她这样都心疼的不得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私人医生日日来给她打针,烧迷糊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喊他的名字,醒来的时候看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哭。
爷爷看着她这样恨铁不成钢,又觉得情有可圆。
那天上午,窗外的柿子树长了新叶,言清扬没去公司坐在房间里跟她说话想缓解她的心情。
“婉婉,过两天好点了去Y国散散心好不好?”
房间里飘着一股茶香味,耀目的阳光透过四合院的窗户洒进来。
她脖子底下的枕头正在给她的颈部按摩。
“哥。”言清婉开口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我还应该继续喜欢梁怀言吗?”
言清扬沉默了,说喜欢违心,说不喜欢怕她伤心。
她压根不在乎他的答案“他说他只会给我做饭,可是怎么会呢?”
“我不差做饭的,我是真的喜欢他,他会安慰我陪着我,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他配不上我的喜欢,自始至终哪怕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合我的心意。”
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都是好的,最后一切停在昨晚。
她不再说喜欢他,但是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好。
梁怀言被送到医生诊断他的晕倒是因为悲伤过度引起的突发性晕厥。
由于长时间的加班熬夜,他的身体机能有所下降同样住了几天院。
所幸公司经营越来越规范,他的职位空了也不至于耽误进度。
他看着若无其事就是反应迟钝,偶尔会全身犯冷。
宋居声是唯一一个知道原因的却不敢提起刺激他,他倒宁愿他哭地歇斯底里,偏偏他一声不响。
梁怀言毫无感觉,只觉得空荡荡的,周遭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失去了身体,他甚至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宋居声给他买了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因为他喜欢看,想让他开心点。
出院的那天上午,阳光万丈,白云一泻千里,三月初的风带着新鲜的味道,柳条开始抽枝,病房里空无一人。
梁怀言又一次看完了《霍乱时期的爱情》。
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
“一生一世。”他说。
读到这里,梁怀言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合上书心里陌生长久的情绪不受控的撞击他,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
一直到唐玲接他出院,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觉他还活着。
而她已经被他推开了好几天。
望着蔚蓝发亮的天空,他第一次知道了迷茫这种陌生又模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