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镖头,成了。”
南离火心头一块大石头,猛地落地。
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机关算尽,终究是拿下了那位少镖头。
“锦衣卫的人,扑上去没有?”
只有逮捕了少镖头,下了大狱,将这案子,做成铁案,才算是尘埃落定。
目前看来,距离成功,唯有一步之遥。
而今福威镖局的镖客中了麻药,锦衣卫扑上去,只是捡人头。
一旦下了大狱,福威镖局这些没有背景的人,死路一条。
江湖莽夫,除了会砍人,哪里知道这些看不见的斗争才是最为致命?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应该已经扑上去了。”
“好得很,打蛇要打七寸,少镖头就是福威镖局的七寸。
明天开始,我们就对福威镖局动手。
税银丢失,必须找一个背锅的,否则,朝廷怪罪下来,我们离火镖局可顶不住。
你们下去就开始准备,一定要编织出强有力的罪证,明天一早,派出人,前往大明各地,通传福威镖局的罪证。
配合当地衙门,给我抓人。
但凡是福威镖局的死忠,高层,都要捉了。
等到京师案子落地,各地要配合,将福威镖局,一网打尽。”
南离火早就有了一整套计划。
倒是不用专门去思考,这事儿,早就有先例。
地方上不甘平凡的镖局,不仅仅只有一个福威镖局。
近百年,离火镖局镇压过的,数不胜数,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手法。
而今不过是照搬而已。
“总镖头,这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连这个都要我教吗?
一个镖局的镖客,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查一查有没有强抢民女的,欺压平民的。
就算是没有,你们就做不出来?
这些都做不出来,我养你们干什么?”
南离火拍的桌子啪啪响。
自己能用的人,当真是越来越少了。
史镖头死在两广,钱镖头死在两广。
为了打通两广的镖路,离火镖局损失严重。
最后,还不得不依仗福威镖局在两广的势力。
这一次扫灭福威镖局,正好将两广福威镖局的镖路,接手过来。
他都昊苍有自己的算计,自己也有自己的算计。
“是,总镖头,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保证将全大明的福威镖局分局,全部扫灭。”
等到手下人下去,南离火才伸了伸懒腰。
十几年不曾加班了,今天倒是破天荒的熬到了半夜。
想起新纳的那一房小妾,心里就痒的慌。
那腰,那脸蛋,真是将他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总镖头吩咐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你怎么还没走?”
南离火疑惑的转身,就看到一位身着黑袍,扎着大红色头巾的少年,坐在自己背后。
“你是哪个镖头手下的,这么没规矩?
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南离火一阵火大。
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八成是镖局新来的镖客。
离火镖局的镖客,大部分都是父死子继,代代相传。
这也就养成了一些新来的镖客,心高气傲,不将规矩放在眼里的坏习惯。
“总镖头这般手段,是打不倒福威镖局的。
那福威镖局的镖客,一个个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而栽赃陷害,只会激起镖客的反抗。
毕竟,他们都是江湖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区区离火镖局下派的人,怕是还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黑袍少年悠然开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讽刺。
至少,南离火明白,当自己倒下之后,离火镖局的镖客,不会有人站出来反抗的。
因为,离火镖局的镖客,做的是熟人的生意。
这些年,关外镖路的丢失,就是因为镖客中罕有血性汉子。
“你不是离火镖局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离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少年,稳如山岳,他离火镖局,怕是还走不出这样一号人物来。
“在下福威镖局少镖头,特来拜会。”
苏平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只是漠然的看着南离火。
“福威镖局少……”
南离火瞬间失声。
冷汗唰的就从后背流了下来。
少镖头不是被药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合情理!
自己的人,断然不会撒谎,镖银应该是成功的劫走了的。
可少镖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明白?”
苏平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坐下说吧,我坐着,你站着,传出去,说我少镖头,不尊重老人。”
冷静冷静冷静!
南离火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自己是离火镖局的总镖头,福威镖局的上家。
天生的压福威镖局一头。
那位林镇南,就算是闯入离火镖局,也不敢动手,只敢乖乖的跪下。
这位少镖头深夜前来,八成也是这一方面的诉求。
只是听说少镖头武功高强,一旦动起手来,自己怕是要吃亏。
再说,自己刚才吩咐手下的话,不知道少镖头听到了多少?
先稳住,想办法稳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锦衣卫去的慢了,让少镖头走脱了?
“啊哈哈原来是少镖头,久仰大名。”
南离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不知少镖头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先稳一手,看看对方怎么说?
苏平敲了敲椅子,道:“就是来看看,南总镖头是准备怎么样对付我福威镖局?
也没其他的意思。
毕竟,福威镖局是离火镖局手下的人,也算是自己人。
如今有人要对付离火镖局的自己人,就是不知道总镖头是怎么想的。”
南离火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哭诉来了。
少年人,就是爱面子,看那林镇南,一来就跪下了。
少镖头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求人应该有的姿态。
“实不相瞒,少镖头啊,你们福威镖局,捅下了天大的篓子。
那都昊苍是什么人?
锦衣卫千户,掌管一个大省的锦衣卫调度。
皇帝面前,都是能说上话的人。
这一次,本镖头也只能暗度陈仓,虚与委蛇。
只要都千户心情愉悦了,不再追究福威镖局的过错,等到风声小了,福威镖局换个名字,生意还是你们林家的。”
少年人,往往血气方刚,以为自己做的是堂堂正正的事情。
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只要拿出高帽子压下,再转移矛盾,让他恨上都昊苍,离火镖局,还是离火镖局。
要不是没把握留下少镖头,这个时候,招呼一声,砍了这个少镖头,才是最好的。
只是想起林镇南当日在离火镖局的威势,要不是都昊苍埋伏,怕是能横扫了离火镖局。
自己还是稳一手的好。
“所以就可以栽赃陷害?欺压百姓,抢亲民女,好大的帽子。
就可以客栈下毒,就可以阴谋陷害?
离火镖局,号称大明四大镖局,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苏平冷哼一声。
此人之无耻,还在都昊苍之上。
这样的人统领镖局,能指望镖局有什么发展?
怪不得,在两广,不得不依仗福威镖局的力量。
说起来,自己见过的几个离火镖局的人,都不怎么样。
“本镖头有什么办法?
少镖头,我下面,一大帮子人张着嘴吃饭呢。
都昊苍要整我们离火镖局,不要太容易。
这一大家子,谁家没个把柄在锦衣卫手里?
你手下也一群吃饭的人,你说,锦衣卫要找你的麻烦,能没个证据?”
南离火一拍桌子。
这个时候,要尽量委屈点。
这些个江湖莽夫,最是冲动易怒。
要是一剑杀了自己,当真是冤枉。
“锦衣卫要是有证据,还会来找你吗?”
苏平终于站起身来,此时他眼中的南离火,只是一个不择手段,胡言乱语的小人而已。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可你知不知道,要搞我福威镖局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们陷害我的时候,就不打听打听的吗?”
苏平的声音,逐渐的冰冷了下来,
“论口才,我确实不如你,这样吧,你把离火镖局的总镖头印交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你看,我们这些江湖莽夫,说话比你们干脆吧。”
南离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干脆倒是干脆,可你当着我的面说要杀我?
而且,总镖头印,你要干什么?
“你疯了,总镖头印是户部下发的,就算是落到你手里,你能掌控离火镖局?”
南离火彻底的慌了。
这位少镖头,来者不善,这是要将离火镖局,纳为私有?
“我要你离火镖局干什么?你养的那一群废物,你觉得我看得上?
我只是用一下印,让福威镖局的镖物,能够出城而已。
而且,你死了,离火镖局总要选新的镖头吧。
新的镖头上任,没有总镖头印,怎么名正言顺?
在下不才,愿意帮他一把。
你说,他是感激我呢,还是感激我呢?”
苏平一步一步走向南离火,右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万一,”
南离火想要找到一个活下来的理由,绞尽脑汁。
少镖头果然是来杀人的。
这么看来,都昊苍怕是又失败了。
自己果然还是小瞧了这些个江湖客。
“万一新上任的镖头,依旧要打压福威镖局呢。
少镖头,你不要忘了,谁做总镖头,都绕不开锦衣卫。”
南离火一口气说完,才大口的喘气。
少镖头的气势太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步一步的靠近,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那我就再杀了,等哪天,离火镖局换上让我满意的总镖头,我再将总镖头印,交给他。”
苏平距离南离火,一步之遥。
南离火的后背,已经靠在了墙上。
退无可退。
“来人,救命。”
双手在背后一抓,南离火飞身而起,就想翻出窗户逃走。
同时,大声的呼救。
他可还不想死。
“毫无意义的挣扎。”
苏平一伸手,一把抓在南离火腿弯处,双手一错。
脚腕已经被他给卸了下来。
用力一拉,南离火匍匐着,一头栽在地上。
“总镖头,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是一个光头大汉,身后,陆陆续续围上来十几个人。
进门,正好看到,苏平倒拖着南离火,向着房间中央走。
“说吧,在哪里?”
南离火脸在地上磨,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耳边传来少镖头冰冷的声音。
“放开总镖头。”
这是张镖头的声音,张镖头武功不错,放在江湖上,也是超一流的好汉。
南离火双手撑地,一边倒退,一边看向张镖头。
正好看到,张镖头提着刀,倒飞而出的身影。
轰隆一声,撞碎墙壁,倒在院中,再也没站起来。
这么强?
南离火骇的抖动了起来。
一只手提着自己,一只手,反手就毙了张镖头。
不对,不止如此。
南离火看到了这一辈子,最为离谱的一幕。
离火镖局的镖客,十几个人,持着长刀,砍将过来。
这位少镖头,一只手拉着自己后退,一只手,简单的挥出。
刚猛的掌力,直接压着镖客的长刀,轰击而去。
但凡靠近的镖客,没有一合之敌。
落在院里,口喷鲜血,没有一个站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镖客,已经全部被轰出了房间。
“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审问过人了。
以前都是一片片的割肉,后来就善良了,我只剁手指。
对了,你剁过别人的手指没有?
都说十指连心,那种痛,好像很厉害。
反正我审问过的,没几个顶过去。”
苏平一边走,一边介绍。
没了阻拦的人,他走的快了不少。
南离火的脸,再次杵在了地上。
脚脖子,钻心的疼,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我说了,你不能杀我。”
这是南离火最后的倔强了。
血液已经顺着磨破的皮肤,流了出来。
苏平再次坐在凳子上,放开南离火的双腿。
“你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
你看,反正都要死了,你死后,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对不对?
一掌下去,是个死。
一剑一剑隔了肉,也是个死。
何不选择一个体面的方式?”
南离火趴着,支撑起自己的头。
咬着牙,想要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只是,抖动的身体,出卖了他。
这一刻,家人妻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留在最后的,只有生杀予夺的美妙。
女人,金钱,权力。
自己这一生,掌控着离火镖局的权力,想杀谁,就杀谁。
可也被权力压着,上面的人,谁都能欺负自己。
“来人呐,救命!
都昊苍,救命啊!”
南离火嘶吼起来,他还不想死。
他还没有享受够这世间的美妙。
院子里,脚步声凌乱的响起。
只是,在靠近的时候,逐渐的静了下来。
一个个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手里捏着的刀,抖得厉害。
“没人救你,你不说,我就开始割了。”
苏平说着,捡起一柄地上丢下的刀,
“你放心,我刀法也不错的,保证每一片肉,都割的均匀。“
“我说,我说,少镖头,我说……”
南离火再也撑不住,一股尿液,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