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的样子好呆。
不经意间，艾莲嘴角含笑。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想起了当时邀请法伽加入维多利亚家政的时候。
有两辆公交车停在了面前，一辆通往六分街法伽的旧住处，另一辆通往光映广场边陲，维多利亚家政总部；
艾莲叫住了法伽，那个喜欢穿深色衣服的遗弃吸血鬼原地顿足，回过头来时，眼眸里尽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艾莲甚至还能看清他眼底的呆滞，法伽当时脸上的惊慌失措艾莲现在都还记得。
好傻，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艾莲忍不住这么想着，思绪沉溺于过去，肉体却依旧挥动巨剪往前戳出一个浅浅的坑，双臂愤然发力拉拽。
在一道又一道铿锵有力的金属之声中，一双破烂的小皮鞋不断朝前挪去。
夕阳的余晖落下，被她肌肤之上粘附的以太结晶反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芒，瑰丽而诡谲。
黑白玩偶一时之间看呆了，抱着抗以太侵蚀药剂无动于衷。
它从始至终都未曾想到，艾莲的执念竟然可以深到这种程度。
【原来，她当时来芭莱大厦找我，居然是抱着这种决心吗？】
黑白玩偶低声呢喃，一张毛茸茸的脸像是被空气凝固，晶莹剔透宛若紫宝石一般的眼眸里明暗交错，神情复杂。
不知道鲨鱼妹妹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不喜欢自由，就乐意一辈子待在芭莱大厦，她应该怎么办？
跟我打一架，逼我就范吗？
以鲨希人的体力消耗，逼一只会善恶湮灭的体力怪物就范？
黑白玩偶摇头叹息，嘴角流露出苦涩的笑。
它低下头，轻轻地吐露出两个字“”
【疯子！】
嗷！！！！
地面龟裂，白云绞散，一声巨大的怒吼从地底传来。
黑白玩偶霎时惊醒，秃噜抬起头，顿时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大的以骸从地下爬出来。
只见它头顶长着类似山羊一样的长角，两条前肢就像猩猩一样粗壮，往地上一撑就从一片废墟里爬了起来，体型庞大到像是一座小山，看上去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而且即便它两条后肢短小，但又十分具有力量。肌肉狰狞，青筋赫然爆开，一旦奔跑起来就近乎无法阻止，势若奔雷！
【鲨鱼妹妹，小心！】
见艾莲就好像听不到一样还是低着头，黑白玩偶当场急得大叫，旋即小手一招，脚下赫然升起波纹，黑毛、白毛两条水蛇从波纹地下钻出。
【黑毛、白毛，快，水流喷射！】
见羊角以骸即将撞到艾莲，黑白玩偶眸孔一缩，失声尖叫。
吓得身下两条水蛇娇躯一抖，丝毫不敢怠慢，平时都得蓄力一会儿的水流喷射，此时竟然才刚开口就射了出去。
嘶！
两条水蛇张大嘴巴发出嘶嘶声，两道巨大的水柱夺射而出，一左一右绕开艾莲，直奔着羊角以骸喷射过去。
流水哗哗，刺痛艾莲的耳膜。
忽地，一直前进的艾莲心有所触，好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
轻度以太侵蚀让她的视野紫蒙蒙的，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模糊，唯有以骸那酷似野兽一般的哀嚎依旧令她熟悉，羊角以骸的惨叫让艾莲眸孔微闪。
“是以骸吗？”
艾莲轻声呢喃，腰杆不由得挺直了几分，长久以来的战斗意志让她将巨剪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是的，以骸。而且好大一只。】
黑白玩偶紧张兮兮地飞到艾莲面前。
先前还死死拽着抗以太侵蚀药剂不撒手的它此时连着药剂带小背包一起塞进了艾莲怀里，表情极度复杂，苦口婆心：
【这只以骸很强，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过。鲨鱼妹妹，给自己打一针后就快跑，你不能再受伤了！会死的！】
说罢，黑白玩偶转身朝着羊角以骸飞去。
【黑毛、白毛你们一起上，给我争取时间！】
黑白玩偶厉声尖啸，催使两条水蛇率先发起进攻。
敌人到底是零号空洞的土着，长久以来接受远超其他所有空洞的以太浓度滋养，活得未必有黑白玩偶悠久。
可等级却明显比黑白玩偶这种乡下来的土姑娘高上一阶，
也因此，黑白玩偶应对时必须要万分谨慎，试图先让黑白水蛇上去牵制，自己好有机会用出善恶湮灭。
可是，都说羊角以骸等级高了，身躯又如同小山一样高大，区区两条水蛇，又能阻拦它多久？
【吼！】
羊角以骸忽地大吼一声，在两条水蛇缠绕上来的刹那拼命挣扎。
见行之无效，它【核】光一闪，亮堂堂的黄光耀眼异常，小腿骤然爆发力量，膝盖一弯，瞬间跳到了天上！
【什么？】
黑白玩偶惊愕，见着羊角以骸的身影越来越高，抬头一看，就好像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不仔细看居然还不容易看见。
但很快，羊角以骸的身躯便被重力捕获，却反而让它借着这股力量宛若流星一般砸下来，影子越来越大，转眼间就笼罩住了艾莲和黑白玩偶全身。
【可恶，鲨鱼妹妹你先走！】
危急时刻，黑白玩偶双手泛光，奋力将艾莲推了出去。
可它自己却已经来不及逃跑，被从天而降的气浪直接掀飞，硬是撞碎了好几堵墙才勉强停下。
【吼！】
巨大坑洞之中，响起野兽一般的嘶吼。
突然，一只巨大而宽厚的手掌从坑洞之中探出来，朝地上一按，它整只以骸也跟着从坑洞里面爬出，咕噜噜瞪着两只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它扭头看了看黑白玩偶。
虽然不知道明明都是以骸，它为什么要跟自己作对，但并不影响羊角以骸再度将视线挪回来，诡谲的【核】里闪烁贪婪的光。
艾莲身上的以太侵蚀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正是羊角以骸喜欢的风味。
好吃！
【吼...】
羊角以骸再度撕扯出一声低吼，缓缓朝艾莲走去，每当它硕大的拳头砸向地面时，总会放出一声雷鸣般的轰响。
瘫在地上的黑白玩偶急了，可身上过于沉重的伤势又让它短时间内爬不起来。
双臂拼了命想要发力，可最后始终事与愿违，黑白玩偶又一次小手一软，摔倒在了地上，紫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泛起晶莹的光，幽幽哀叹：
【艾莲...】
艾莲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取出了最后一根抗以太侵蚀药剂。
大拇指啪嗒一声弹开细针上的防护套，艾莲反手一针扎在自己脖子上。
随着黄澄澄的液体注入脖间，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扬之声：
“刚才，我看不见...”
“但我好像听到，有以骸要挡我的路，它中断了我的追忆，不仅不让我去找法伽，还重伤了我的小黑白...”
艾莲霎时抬头，手中空空如也的针管被她捏碎，玻璃碴子叮叮咣咣落在地下。
羊角以骸忽地一愣，就像是吓傻了一般被艾莲择人而噬的目光定在原地，听她手提寒光，刀锋划破空气，演奏哀鸣。
猩红色落于艾莲发梢，在药剂的作用下，艾莲浑身上下的紫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红色，仿佛脚下积蓄的寒气都要被艾莲的杀意染上一层绯红。
近乎是在一瞬之间，艾莲猛一咬牙，声音穿过有一枚以太结晶悬挂的喉咙，凶恶似是从地狱归来：
“你是想死吗，杂碎！”
砰！
下一秒，艾莲抬手一掷，巨剪霎时划破空气，四周立即响起尖锐的爆鸣，羊角以骸都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就被巨剪一刀栽在头顶上。
【嗷~~】
羊角以骸受痛，忍不住趔趄两步，捂着头倒退。
下一秒，艾莲脚底寒光乍现。
积蓄已久的寒气突然之间全部爆发开来，趁着艾莲弯曲膝盖蓄力之际一举将其送入高空。
只见艾莲身形似燕，顷刻间就跃起了足有三层楼的高度，猛然一脚踩在羊角以骸头颅之上，再狠心往下一踏。
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无数冰晶轰然炸散。羊角以骸连半点反抗都来不及做到就被艾莲一脚踩进沥青路面。
就在接触路面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冲击力自羊角以骸的大头处传来，地面瞬间破了一个大坑，细碎的小石子当即飞溅出去，光是余威就震得周围的建筑抖三抖。
锃！
艾莲一只脚踏在羊角以骸头上，唰的一下拔出巨剪，悬于半空。
在凄厉的冷风吹拂下，巨剪的寒芒摇啊摇，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下坠。
终于，艾莲没了耐心，眼眸眯成了危险的弧度，闪烁红光：
“死吧！”
说罢，艾莲双手协同发力，抵着刀柄对准羊角以骸后脑勺就要戳下。
然而，异变突生！
【吼！】
或许是不甘于死亡，羊角以骸骤然之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吼，巨大而又健壮的前肢忽然如同蒲扇一样朝艾莲挥去。
艾莲瞥眼一看，忍不住咋舌。
经验告诉她，这一掌不能硬挨。
于是她抽身便走，侧滚翻躲开羊角以骸的临死反扑。
可羊角以骸仍旧不依不饶，一掌之后又是一掌凌空砸下。
艾莲见状再退。
巨掌落下，果然又是砸出一个大坑。
羊角以骸不满，步步紧逼，于是一掌接着一掌朝艾莲砸去。一路上，它竟然接连砸出十几个大坑。
此等强壮的体魄，怕是不小心擦到一点，都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艾莲继续后退，但也不光是后退。
躲避途中，她依旧在冷静地思考，细想如何才能拿下这头野牛一样的以骸。
【鲨鱼妹妹，看它背上！】
就在这时，黑白玩偶焦急地大喊。
虽然它因为重伤而不能动了，但并不影响它观察局势。
闻言，艾莲抬头，目光落向羊角以骸的后背，在见到其背上有五个大小不一的紫色鼓包之时，艾莲顿时眸孔一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羊角以骸要如此穷尽一切地发起进攻了。
因为它要进化！
它要用最凶猛的进攻将艾莲逼到疲惫，让其没有喘息之机。
然后发动惊天一击，艾莲挡下来，不得不需要休息一阵的时候，它就能像死路屠夫一样进入二阶段！
而艾莲，也只能在疲倦之中干看着，凭借战后宛若灌了铅一样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它进化。
它将一举步入二阶段，然后彻底终结艾莲的希望！
【吼！！！！】
突然，羊角以骸仰天怒吼，举起身体往上一扬，前肢高高的抬起。
而另外两条短小的后腿则像是两根短柱，看似粗短，实则精悍，竟然稳稳支撑起羊角以骸的身体。
【吼！！！】
又是一声熟悉的低吼，羊角以骸悍然砸下，顿时石破天惊，恐怖的威势就像波浪一样远远传开，周遭高耸入云的大楼顷刻之间全部坍塌，扬起一捧厚厚的灰尘。
惊天声响远远传播，某只吸血鬼忽然心中悸动，立在原地顿足，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了吗，造物主大人？】
吸血鬼身边响起一道女声，疑惑地发起疑问。
吸血鬼低下头，沉思良久。
忽然，他绽放笑颜，咧嘴笑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