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婆把手上的竹竿子往梁好雪身上一扔,指着梁大柱骂:
“连你媳妇都管不好,就该把你媳妇和这个赔钱货一起卖了!”
“你跟我来硬的,施好燕,你有本事跟我来硬的,你怎么不从梁家滚出去?你看看你出去谁还要你,你带着跟拖油瓶女儿,除了我们梁家,谁要你,谁让你女儿上学?”
梁大柱看自己老妈气得不行,连忙去劝说梁大婆:“妈,你去歇会儿。”
然后转头冲着跪着的梁好雪,怒火冲天,声音大的如同雷响:
“明知道家里有活儿要干,你还晚回来,谁十九岁了和你一样没用,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次次开学就靠着读书躲懒,滚回去写你的作业,别在这气人!”
梁好雪没敢反驳,起身去捡自己的书包,刚进门就被梁大婆扔到了一边。
当她刚捡起书包,梁大婆一下子抢过来,把里面的本子拿了出来,当场撕成两半,恶声恶气地冲着梁好雪道:
“我让你读!读什么书!”
“烧火的玩意儿。”
然后拿着去了厨房,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厨房的墙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梁好雪只能无力地捡起被扔到地上的书包,默默流泪。
梁大柱看的烦,怒声道:
“再哭我给你一巴掌!”
这下她连哭,都不敢了。
她只庆幸自己只带了本子回来,要写的题都抄在本子上,至少被撕了的不是书。
施好燕能和梁大婆打起来,却不敢和梁大柱打起来,但她还是敢骂的。
她上前扯着梁好雪身上的衣服,对梁大柱怒骂:
“你自己看看你妈是个玩意儿吗?!啊!梁大柱!这是你女儿,你看看她被打的,衣服破了,手上脸上到处都是青的紫的,你是个男人吗!”
梁大柱这男人从小被压制着,窝囊惯了,一不敢和父母对着干,结婚后也不太敢和媳妇对着干,他满脸怒火,语气也重,却没冲着施好燕:
“还不是她自己不懂事。”
施好燕给梁好雪理了理被梁大婆弄乱的头发,推着女儿的肩膀道:
“你回屋去。等你奶走了,去厨房把本子拿回来看看还能不能写。”
梁好雪沉默着点了点头,往自己睡的房间走去。
这地方以前是放柴的。
梁家分家之后,不用那么多柴了,施好燕和梁大婆吵了三天的架,才让梁好雪能自己住一个房间,也就是这个柴房。
柴房只有一侧是土墙,另外三面都是竹条编织的竹篱笆,现在外面也堆了一些柴,正好在外面成了一层屏障,门照样是竹门。
床也简单,是一块梁家换下来的门板,床头床尾用两块大石头支撑着,门板刷洗干净,上面铺了层床单,放着被子,床头放着她为数不多的衣服。
在一些农村,有时候用门板抬死人和死猪。
梁大婆因此经常骂梁好雪是睡门板的死人,还活着就是作孽。
她刚把书包放到床上,就听见梁大婆的声音:
“烂嘴巴子的梁好雪,回来就想歇着,还不赶紧给我滚去打猪草?读个书把自己当地主老爷了?!不要脸的臭玩意,在梁家要吃要喝的叫花子。”
梁好雪默不作声,从兜里摸出在江颜那里得到的雇佣费和打扫卫生的钱。
她小心地数了数,一共两块五。
数着数着眼泪就落到了钱上,听见梁大婆从厨房里出来的脚步声,连忙把钱藏进门板下面,放在支撑的石头上。
梁大婆唰的一下推开她的竹帘门,梁好雪连忙道:“我换件衣服就去。”
“换衣服,有什么好换的,就该穿着这一身破烂出去,让人拖进那林子里日了。不要脸的烂货,打完猪草,你不去山里背两捆柴回来,我今晚照样抽死你!”
“别以为回来晚了就能躲懒!死猪懒玩意,当年施好燕怀着你就不该让你生下来,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施好燕的声音传了过来:“老虔婆你还要骂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梁大柱在我就不敢打你了!”
“别吵了,谁家天天吵架啊。”
梁大柱夹在自己媳妇和母亲之间十分为难,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受,转而又愤怒地朝着梁好雪的屋子喊:
“梁好雪赶紧去干活了!天天的惹人生气。”
“别让我亲自去请你!”
梁大婆已经出了门,去别人家串门了。
梁好雪连忙换好衣服,这个年纪已经发育完了,梁好雪向来是穿长袖长裤,衣服都是硬的布料,里面没有内衫,夏天只穿一件。
她知道自己和同学穿的不一样,以前在学校下课了也不怎么出教室活动,走路有些弯腰驼背低着头。
这学期开始,因为要帮江颜跑腿,打饭洗饭盒,下课后离开教室的时间才多了些。
只有跪着的时候,梁好雪的脊背才是直的。
在梁大柱发怒前,梁好雪出门背上比她人还大一倍的背篓,背篓的竹编带子压在被抽打过的身体上,泛起疼意。
她习惯了,脱下鞋赤着脚出门去。
在家鞋不能经常穿,不然坏了去学校就没得穿。
梁好雪去打猪草的身影被附近一些人家里休息的人看着:
“你那孙女天天被打,还不肯嫁人?要我说就是对她太好了点。”
这话是冲着梁老头说的,梁老头才是梁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梁老头敲了敲烟杆,心平气和笑呵呵地:
“家里事老婆子做主,打了就打了,丫头读什么书,老婆子也是心软,天天打也还是心疼孩子,孩子想读,就让她读了。”
“不听话才打她,早就放学了,现在才回来。”
“要不是我是男人不好出手,我都得打她两下子,儿孙都是债啊。多亏我老婆子管得好,我才能这么清闲咯。”
然后和一起侃天谈地的老头哈哈笑了起来。
夜深了
施好燕悄悄倒了一点梁老头的酒混在水里,然后拿着煤油灯,端着一碗水去梁好雪的房间。
她把煤油灯点亮,梁好雪还没睡着,连忙坐了起来。
脸上和身上都肿了,看着触目惊心。
“妈……”
梁好雪看了看母亲端来的一碗水,施好燕小声道: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用酒水擦擦,能好的快点。”
药,是没有的。
但梁老头的药酒好用,擦了伤口能舒服些,听城里人说还能消毒。
梁好雪点头照做,就坐在床边忍着疼,垂着眸眼眶通红蓄着泪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擦完伤口,梁好雪还是下床拿出自己赚来的两块五递给施好燕。
施好燕吓一跳,差点没拿稳手上的煤油灯,特别小声惊讶无比地道: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梁好雪!!你敢偷钱!!”
一声震怒声赫然在门口如同爆炸一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