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一怔,久久没有说话。
史青霜因为一己私仇,烧了整个北巷,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了。
她把管阿桂扶起来。
下午,车勇正好过来寻管阿桂。
裴沅远远瞧见。
车勇也注意到裴沅了,他的身形消瘦不少,面容也比以前更沉稳,对着裴沅恭敬的行了一礼,便拿着包裹离开了。
“可算是长大了,”管阿桂眼底有些复杂。
...............
且不管外边怎么乱,但府里很平静。
现在守在城里面的是一位叫庄奇武的参将,李千户临阵脱逃,周岷顶了上去,也算是庄奇武身边的红人。
司徒佑照旧夜不归宿,偶尔一次回来,裴沅瞧见他眼底的青色,便劝他先睡一会儿。
可司徒佑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只同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裴沅在吴府,也同那几个小萝卜头都混熟了。
她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经常领着他们玩耍。
旁边的那些妇人不知她的身份,只看她的相貌气质实在出众,只以为她是官府女眷,个个都对裴沅尊敬有加。
随着时间推移,送往这里的孤儿越来越多,有时还会有些伤兵,这里已经成了琼州的善堂,像这样的善堂,琼州还有几个。
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就连孩子们的眼神也黯淡了些。
裴沅思来想去,总觉的这么待着也不是个法子。
女眷们还好,做些针线活,也能度日,可那些小萝卜头们呢。
正好骆良这些天总是在院里溜达。
裴沅眼眸闪了闪,心底有了一个主意。
她叫冬榆把骆良叫进来。
骆良以为裴沅让他过来解闷,便道,“夫人,可是无聊了。”
裴沅朝他身上了扫一眼,“我瞧你整日无所事事,便给你找了一份差事。”
“冤枉啊,夫人,我哪里无事。”骆良叫嚷。
“这可是个好差事。”裴沅笑语盈盈。
骆良一望见那熟悉的神情,就觉得有些不妙,他想说话。
裴沅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笑道,“我叫人收拾了一间空屋子,你就去给那些孩子们当一回先生吧。”
“我,”骆良震惊的连嘴都合不上。
“对,骆良,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教导那群小孩是绰绰有余了。”裴沅给他戴了一个高帽子。
“我给人当先生,不行,不行,”骆良连连摆手。
“骆良,夫人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姑爷也相信你,怎么你还怀疑自己呢,夫人当时还想亲自上呢,可是还是觉得你当这个先生更好。”冬榆眼神诧异。
“我真行......,”见这么多人信赖他,骆良脸微微有些红。
“当然。”
裴沅跟冬榆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
这件事便敲定了,骆良正式当职,成为了骆先生。
骆良头一回当先生,他对这件事看的极重,收敛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表情变得正经 。
裴沅看他像模像样,也微微放心。
那群小萝卜头整日跟着她混,也不是那么回事,何况,孩子越来越多,还是有人约束着好。
有骆良教导着,也能认识几个字。
日子又过了七八天,前线的战事还在吃紧。
单国人陆陆续续来攻了几次城,但都无疾而终。
每次都小打小闹,双方都僵持不下,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等一个时机,这个时机也许就在明天。
庄奇武命所有的人都不能懈怠,每日派出士兵严防死守,唯恐贻误战机。
“把这馒头拿过去给随儿吃,”裴沅指着桌上那馒头。
随儿就是那个害羞的小丫头,父母都死在北巷,她成了孤儿。
前院中像这样孩子不少。
“姑娘,您只喝了一碗粥,这馒头还是您吃吧,随儿吃我的。”冬榆道。
裴沅摇摇头,“我瞧那丫头昨日几乎没吃东西,你把馒头拿过去吧。”
冬榆知道姑娘性子,只得作罢,她把馒头收起来,又发愁道,“咱们后院的那些存粮只能撑三四天了,也不知以后怎么办。”
裴沅也拧了拧眉头,脸上露出同样的愁色。
这两日,大伙的食物都减少一半,她晚上尚且肚子饿,何况那些正在长身体的萝卜头呢。
骆良右手拿着一本三字经,左手拿着一条戒尺,他念一句,底下的萝卜头跟着念一句。
琅琅书生,似乎让人忘记了外面的硝烟。
裴沅走到窗户边上看了一会儿。
小六子瞧见她,偷偷摸摸的做了个鬼脸。
鬼脸还没收回来,骆良的戒尺就到了他的胳膊上,“好好念书。”
小六子哭丧着一张脸,再不敢跟裴沅打招呼。
裴沅失笑,可是笑过之后,心情便有些沉重。
管阿桂匆匆忙忙的从廊下走过来,看见裴沅的时候,眼睛一亮,“妹子,妹子,有贵人来了,快走。”
“是哪位贵人。”裴沅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庄夫人跟周夫人。”
“是她们啊。”
裴沅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庄奇武的夫人跟潘元凝到了。
魏咏琴坐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潘元凝坐在她的左下首。
“庄夫人,这位管事的太太以前还是我的老熟人呢。”潘元凝笑道。
“哦,还是妹妹交际广泛,我瞧着这里安排的妥当,有条不紊,可见那位太太能力不错。”
魏咏琴今日心血来潮,便想来这北巷收留孤儿的善堂参观一下。
潘元凝听她夸赞裴沅,微微的撇了撇嘴,并不太开心。
裴沅进来的时候,便见上首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梳着一个圆髻,宝蓝色的衣裙,带着一对珍珠耳坠,望着十分不俗。
魏咏琴也吃了一惊,她早就听闻,司徒佑的这位小妾样貌出众,没想到美到这个地步,肌肤赛雪,面色如玉,一双眼睛潋滟生波,走过来,步履轻盈,体态婀娜,真是天赐的一副好皮囊。
“庄夫人 ,周夫人。”裴沅上前行了一礼。
魏咏琴亲自上前扶住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真是美人啊,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裴姐姐这些日子没睡踏实吧,我怎见你比从前憔悴了些,”潘元凝皱眉看了眼裴沅。
对潘元凝,裴沅自不会惯着,她用疑惑的眼神端详了潘元凝一番,“周太太有些日子没见,又富态了些,刚才我都不认得你了。”
潘元凝差点咬碎牙齿,这些日子周岷不待见她,她日日消沉,暴饮暴食,脸比以往胖了一圈。
以前到也能说她长得喜庆,现在就剩下胖了。
裴沅偏要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气的她翻起眼白,死死的瞪着裴沅。
魏咏琴看着她如此不雅的样子,在心里摇摇头。
魏咏琴不想同她多说话,只拉着裴沅的手细细的聊起了家常。
“你这里样样齐备,不错。”
“庄夫人谬赞了,不过就尽自己一份心意罢了,如今战事逼近,我也帮不上什么帮,只是不添乱罢了。”
“你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潘元凝插话。
她话还没说完,魏咏琴便打断了她的话,“西巷的那家善堂,就不如你这里整齐,听说你还找了一个教书先生,真是好心思。”
一旁的潘元凝涨红了脸,西巷的那家善堂,周岷交给她管事,魏咏琴不是昨儿才赞过吗,怎么到了裴沅面前就损起她来。
潘元凝闷闷的,不敢出声,魏咏琴可是参将夫人,庄参将比周岷大了好几级呢。
裴沅知道西巷的善堂是潘元凝在管,魏咏琴这是借她下潘元凝脸面呢。
“我哪会管事,只叫他们吃饱饭,有个地方栖身,这世道,总不能叫这些孩子流离失所吧。”裴沅笑道。
魏咏琴听她这么说,拿帕子拭了一下眼泪,感叹一下孩子可怜。
潘元凝却不依不饶,“庄夫人说裴姐姐管的比我好,可见藏着绝招,不如教教我罢,也叫我长点见识。”
说罢,她便好整以暇的望着裴沅。
裴沅轻轻一笑,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周太太用心管,善堂自会管好。”
潘元凝冷哼一声,这说了跟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