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站在如意院的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
她穿着穿一件半旧的袄子,打扮的很素净,早上寒气大,还下着小雨,一般人外头站一炷香就受不了了,她偏偏一动不动,低眉顺眼的,任由那雨弄湿了她的衣裳。
“给夫人请安,”她一进来,就给裴沅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自己递上那食盒,“奴婢昨夜做了一点栗子糕,想着夫人爱吃,便给夫人送过来了。”
“瞧你客气的,我想吃栗子糕,哪里吃不到啊,那用你费心去做,”裴沅半靠着软枕,懒洋洋的说道。
何氏见裴沅爱搭不理,心凉了半截,又见她高床软枕,而自己却得低声下气的哀求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可是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恭顺,“夫人不爱吃,就赏给丫头们吧,总归是奴婢对夫人的一片孝心。”
瞧这话说的,若裴沅不知道何氏的野心,真会叫她骗了去。
“行吧,”裴沅勾了勾唇,“瞧你这可怜见的,我若是不尝,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何氏闻言,立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奴婢就知道夫人是最心善的,要不是昨夜二少爷生病了,奴婢今儿就带他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哦,病了啊,”裴沅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担忧,“可请了大夫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病,二少爷身子健壮,不碍事的,”何氏语气卑微,“再说,二少爷素来喜欢读书认字,许是昨夜没睡好,今日精神不济。”
“何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裴沅张口就训了起来,“少爷是府里的主子,身子金贵,哪有你这样胡闹,既然有不适,赶紧去账房支银子找大夫。”
何氏听裴沅不按她定下的方向走,当即有些慌了,道,“夫人,真的不碍事的,二少爷真的........”
“是二少爷没事,还是你扯慌来糊弄我,”裴沅冷哼了一声。
“奴婢怎敢糊弄夫人,是二少爷昨天听说老夫人给大少爷请了一位先生,所以没睡好。”何氏被裴沅一吓,下意识的就要把话说出来。
“老夫人给大少爷请先生,二少爷不开心了,所以气病了。”裴沅抓住重点。
“不,不是的,”何氏赶紧道,“二少爷不是那等人。”
“那就是你挑唆二少爷嫉妒大少爷的。”
“不,”何氏听到这里,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惊慌失措下,猛然抬头瞥见裴沅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就知道这位夫人是在针对她。
可是裴沅为什么要针对她呢,何氏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就想到那两幅画的事。
是这位知道了。
何氏身子瞬间软了半截。
就在何氏在想怎么应对的时候,只听上首那位软声道,“何姨娘,瞧你吓的,我这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府里头谁不知何姨娘是个最安分的。”
“夫人,奴婢绝没有,”
“好啦,我知道了,”裴沅浅笑,“你一大早跑过来跟我请安,为的是二少爷吧,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啊。”
“您才是二少爷的母亲,奴婢不是。”何氏赶紧摆手反驳。
“你生了他一场,又把他教的这样好,”裴沅微微叹道,“我年纪小,几个少爷姑娘,哪里会真心拿我当母亲。”
这话,何氏不敢接了。
裴沅感叹了一番,又笑道,“你今日费了一番心思,不就是二少爷念书的事情吗。”
“夫人,您有办法,”何氏眼里迸发出一丝希冀。
“这请了先生回来,自然是不能只教大少爷一个孩子,我瞧着二少爷三少爷年纪都大了,还有几位姑娘也都到了知礼的年纪,是不是,也让她们也学学。”
何氏一听,眼里的光更亮了,便她不住点头赞同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可是,这一个先生,”裴沅蹙了蹙眉,眉宇间露出一抹愁云,“老夫人还指望着大少爷考华清书院,这位先生,是老夫人费了大力气请回来的,恐怕她不会同意。”
华清书院,就那个不学无术的薛俊宁想考华清书院,这是在做梦吧。
何氏心里有一丝不忿,他的儿子聪明懂事,为何老夫人就看不到呢,就只是因为,他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夫人可否想想办法,二少爷跟大少爷只差一岁,夫人也是见过大少爷的,您瞧他能考上华清书院吗。”
“你这话可不许乱说,在老夫人心里,大少爷天资过人,学这半年一准考上书院,到时,咱们家还要指着大少爷呢。”裴沅慢悠悠的道。
指望他,何氏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的儿子不会比任何人差。
裴沅瞧着差不多了,又体贴的说道,“何姨娘啊,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是这事,我是实在做不得主,你也知道,上回,老夫人生了气,我现在是连她院门都进不去,就是想帮你忙也做不到啊。”
何氏听的晕晕沉沉,这么说,她今天就白费了,白淋了一场雨。。
“不过,老夫人那人好面,最怕人家说她偏心了,你啊,多求求,多闹闹,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
裴沅的最后一句话,让何氏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留下食盒,就匆匆的离开了如意院。
春岚看着那盒栗子糕笑道,“姑娘,你真不尝一个,这可是人费了好一番心思送过来的呢。”
“正主都同意赏你们了,你们拿去分了吧。”裴沅笑。
春岚知道裴沅并不喜欢何氏,便把栗子糕拿走了。
何氏的速度很快,到下午的时候,裴沅便听到有人传话,说何姨娘在延龄居门口闹上了。
何氏也是个狠人,领着薛俊生直接跪在延龄居门口。
裴沅本想去看戏的,可是外边天气实在不好,便让几个丫头前去探听。
薛田氏为薛俊宁请先生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过薛俊生,一是薛俊生本来就是庶子,年纪小,没到考试的年纪,二是薛俊生不会撒娇,整个人木呆呆的,哪有薛俊宁机灵。
她本想让何氏母子正厅里说话,可那对母子就跟铁了心似的,非得跪在门口,虽然没有明说她偏心,但那话里也是这个意思了。
“你瞧瞧,现在连一个姨娘都敢在我头上拉屎了。”薛田氏重重的哼了一声。
田霜雅听这粗俗的话,心里唾骂了薛田氏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