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直接回了隔壁。
此时里面均已收拾妥当,木方和木楞也退了出去。
安怀清则坐在床边,不知在整理着什么。
江篱没过去,坐在小厅里的椅子上,双目飘向虚空。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不知道各自放空了多久。
直到低垂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子的鞋,江篱才下意识抬眸。
安怀清拉上她的衣袖,把人往床那里领,“妻主,你累了一日一夜,快去床上睡会吧,我昨儿几乎睡了一整日,正好出去松松筋骨。”
他怕自己在一旁,江篱睡得不自在,便说离开。
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第一次过来行宫,哪哪都不熟悉,且听管事内侍说,这儿不仅有各家少郎,还有许多年轻女郡,让他们这些成了婚的远着些,算是避嫌。
而父亲跟着折腾这么久,身子也很疲乏,他不忍去打扰。
“扑通。”
江篱不知自己怎么了,迷迷糊糊地跟着过来床边,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是决定要远离他吗,怎得身体还不听使唤了?
大婚过后,江篱就发现自己很奇怪。
明明确定不喜欢安怀清,却又不排斥他的靠近。
可她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所谓的感情,而是女男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吸引。
楚礼说过,看见喜欢的人一定会脸红心跳,心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可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相处之中,红脸的是他,心跳加快的也是他。
她耳力好,每每都能听到‘扑通、扑通’声音。
就像此刻,安怀清站立于她身前,心跳愈发地加快。
那只攥她袖子的手也跟着收紧。
视线往上,是他带着忧愁又有些期待的脸。
愁的可能是她最近突然转变的态度。
而期待眼神……是她最不想看见的。
因为自己无法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江篱始终认为,喜欢一个人总得一见钟情。
如果第一面都没有喜欢上的人,后面就算看上也是将就。
日久生情,不过是美化‘将就’二字罢了,她不亲眼看过或活生生的例子吗。
“妻主,小睡片刻吧。”
安怀清松开袖子,人也转身。
却被江篱猛地攥住了手腕。
“妻主?”
安怀清不明白她为何拉住自己,又一句话都不说。
江篱轻轻一扯。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调换了方位。
现在是安怀清坐,江篱站。
江篱俯着床边男子,看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泛着点点光亮,仿若星辰一般。
但这颗星辰,她却不敢摘取……
“不…用了,我……出去走走。”
把人按到床上,又给裹好被子,江篱逃也似的离去。
安怀清覆上被她摸过的手腕,气得眼眶红了起来。
她到底在逃避什么?
午后。
“第一队射箭比试,开始!”
随着一声高呼,由女帝亲自监察的射箭比赛开始。
这也是为何大量世家女郡都过来行宫的原因。
大岳国能有今天,都是武将跟随先帝打下的江山,但随着武将们逐渐老去,可以继承之人甚少。
而这些武将家的女郡均在朝中混个闲散官职,算是跟从武彻底无缘了。
为此才有很多官阶不高、家中又有从武女郡的官员来到行宫。
也是希望自家女郡能拔得头筹,或是名列前茅。
反正只要被女帝看见,就是好的。
“第二队比试,开始!”
呼声落,演武场数箭齐发,纷纷射向百米之外的靶子。
元安帝率众臣高坐于演武场的高台之上,人们都忘记品尝跟前的美味佳肴,均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
唯有江篱,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酒盏’。
她现在无心观看比试,总觉心中烦躁,又说不好是何缘由。
“江篱啊,你在第几队?”
“……啊。”
女帝突然问话,江篱根本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啊’了一声。
元安帝笑而不语,跟她隔空碰碗。
行宫里喝酒的器具都是碗,原因是先帝生性爱酒,总觉用杯不过瘾,便吩咐下去换成了碗。
这个规矩到元安帝这一代也不曾变过。
江篱也双手端碗回礼,随后喝了个见底。
刚放下碗,察觉到一束炙热目光扫射过来。
甫一抬眸,跟守在女帝身旁的母亲对上视线。
江篱:“……”
她咋了?
母亲为何脸黑如锅底?
江锦华微微歪了一下头,示意她看向演武场。
江篱咂咂嘴,与之摇头,表示不想上场。
又不是什么重要比试,有必要那么拼吗?
更何况她也不想在女帝面前露脸。
母亲在朝堂已经够厉害了,若她还跟着冒头,岂不会让女帝更加忌惮。
不去!
任江锦华再如何瞪也没用,六女说不去还真就不去。
江锦华:你小兔崽子最好皮紧,否则待她下职非扒下来不可!
射箭比试共有三十队,现已进行到最后一队。
江篱这才站起,从容不迫地迈下高台,去往射箭比试区域。
江锦华阴沉了快一整个下午的脸终于转晴。
可嘴刚咧到一半,发现她那个好女儿竟突然转了方向,打算走出射箭区。
江篱还作死转身,对她挥了下手。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江锦华咬牙切齿。
很好,她倒要看看是江篱结实,还是竹杖和软鞭结实!
就在她心中充满愤怒,又苦恼不能擅自离开揍江篱时。
那个崽子忽然站定不动了,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江锦华懒得理她,压下心中气愤,继续警惕四周。
纵然女帝身边隐藏着多名暗卫,她还是得谨慎再谨慎,不敢有丝毫差池。
随着射箭比赛进入尾声,高台上吃吃喝喝的人们也都有些熏醉。
大家三五攀谈,早已无心观看比试。
而那人就是趁所有人松懈之时,迅速转身,把手中弓箭对准高台之上的女帝。
“陛下,小心!”
“护驾!”
江锦华在这人转身第一时间发现,一个箭步挡在女帝身前,紧握手中长枪。
高台上的将士也反应极快地冲到朝臣前方保护。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过来的朝臣多为文官,或是空有爵位的闲散之人。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惊声尖叫,恨不得钻进还没有一根筷子高的矮几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