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和郎君走了。”
“……沈少郎的心要碎喽。”
江篱和安怀清走出老远,周围百姓还在小声蛐蛐。
这话她们听不见了,却尽数落在宋景耳里。
眼见伊人落泪、双目泛红,她恨恨地瞪着远处那抹红色身影。
若果沈玉不喜欢江篱,县女府同沈家勉强还算门当户对,也可上门求娶。
她之前让母亲跟怀宁侯在私下提过求娶之事。
怀宁侯有意结亲,便说回去询问沈玉。
听闻怀宁侯是出了名的宠爱儿郎,所以不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以孩子想法为先。
在等待的那段时日里,她已想好日后该如何待沈玉。
他是自己从小就想娶的人,立誓让他成为大岳国最幸福的夫郞。
然而她心心念念等来的却是拒绝话语。
怀宁侯传话说沈玉表示不想结亲。
他不过是说的委婉罢了,实则就是不喜欢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做不到真的不在乎。
宋景抬步走近,“沈少郎,我送你回府。”
沈玉抬起通红双眸,看了宋景一眼,摇头,“谢过宋少郡,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双眼空洞,却没有一丝留恋转身,连看都不看她。
宋景皮笑肉不笑。
很好。
他宁愿喜欢那个有夫之妇,也看不上她宋景是吗?
——
户部在每年春耕之时,都会派出几位官员去县城盘点户籍和田产。
原因是这个时候的农户都忙着耕种,很少有外出做短工、或是走街串巷卖货的,这个时候去清点最为准确。
江篱身为户部郡中,自然被派遣下去了。
薛尚书的想法是,不能让人们觉得世女在户部混日子,又得给世女安排个轻松活计。
这才派她同一位员外郡去了百里外的稻宁县。
此地不仅距京都近,还是个生活富足的县城,也能好盘查些。
稻宁县,知县府中。
江篱和对面的安怀清眼对眼良久,又转向对面孙妙。
“嘶!”
“世……江郡中,可是下官哪里安排不够妥当?”一旁的县令胆战心惊。
听上面说将军府的世女要过来,她吓得心都跑到嗓子眼儿了。
唯恐哪里招待不周,得罪了一品将军府。
江篱没搭理县令,眸光又望向安怀清,她更好奇的是,“你为何在这里?”
“听闻户部有大人过来清点户籍和田地,民男在此地有田产,过来配合清点。”安怀清放下茶盏,心中惴惴不安。
他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江篱。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跟着她啊?
别说,江篱还真就这样认为的,用审视目光盯安怀清好一会儿,才睨了眼县令。
县令可是多年打官场交道的人,一个眼神就明了。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安郎…少郎在这儿办了不少田产。”
得到回复,江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县令悄咪咪地抹了把汗水,心也从嗓子眼儿提到了嘴巴里。
今年京都最出名的大事就是将军府世女大婚了,娶的又是商贾人家之子。
她这稻宁县距京都不算远,不用多加打听都知晓所谓的商贾之子是谁。
县令心里犯了愁,你说待世女记录郎君田地之时,她是正常登记,还是少些呢?
如果不按照实际应有的田地面积登记,少填报些,也不用上缴太多地税。
可偌大的将军府会差这仨瓜俩枣?
若说正常登记吧,这两妻夫上来就演了出不熟的戏,世女假装不知郎君在稻宁县有田地。
她也只好顺坡下驴,装作还不知晓少郎‘变’郎君的事。
所以……到底是正常上报、还是少些上报啊?
快愁死她了!
“未时已过,不若江郡中前往客房稍作休息?”
县令秉承着想不通就不去想。
遇事不决,先休息、再吃饭。
没什么事是一顿酒菜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江篱放下茶盏,应道:“也好。”
为能早些赶来这里,她和孙妙丑时一过便出发,颠簸近一日,确实有些疲乏。
县令做个‘请’的手势,三人跟在后方。
“请。”
县令最先带郎君看他的房屋,紧挨着是世女的,最后才是孙妙。
如此安排能让郎君距离外女远些,世女心里也能舒坦点不是。
只要是有关讨人欢心的,县令都能做的头头是道。
“有劳县令安排。”
“有劳。”
郎君和世女的回复异口同声,更让县令觉得自己做对,喜滋滋地退下了,丝毫没察觉出有人心生不满。
孙妙望着先后进入房门的二人,表情变淡,心也沉了下去。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了。
当时她进京赶考,被贼人偷了所有盘缠,是他给了自己一口饭吃。
得知她过来京都是为参加科举,二话不说拿了足够她在京都生存月余的银钱。
她当时就在想,天底下竟有如此善良之人,还长得那样出众,当真是人美心善。
在她心里,安少郎就像天上星辰,可望而不可及,被她这种卑贱之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她暗自在心中发誓,只要高中定会报答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三元及第。
可当她成了户部六品员外郡后,发现恩人未来的妻主不仅是五品郡中,更是将军府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江世女。
如此之人,抛去家世,有哪一点能配上她的恩人?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恩人他……竟喜欢江篱。
如今还成了婚。
“吱呀!”
在她思绪间,为首的那扇门从里面打开。
孙妙猛地抬头,眸中盛满期待。
“叩叩。”
安怀清见江篱同僚还在,点头示意,而后敲响中间那扇门。
门开,里面人隐约不耐,“过来做什么?”
“……我带了糕点。”
眼睁睁地见恩人红着脸挤进去,房门也随之关闭。
孙妙自嘲一笑,含着戾气的双目定向那扇门。
她始终认为江篱不过是个有家世的草包罢了。
她凭什么?
凭什么有了恩人还不珍惜?
不论是大婚前夕的‘花魁初夜’,还是轰动京都的女帝下旨同娶二郎,亦或是正室和侧室同样多的聘礼。
种种举止表示,她心里从未有过恩人。
她根本就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