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程筝是被厨房的声响吵醒的。他随手往旁边摸去,却没有人在,摸到了一手的温热。
他想到昨天晚上贺衡恩说过的话,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半,按道理来讲是贺衡恩吃早饭的时间点。
他走出房间,看见的是贺衡恩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醒了?我刚弄了点早饭,还想着给你留着呢,你醒了就一起吃吧。”贺衡恩恰好关火,把餐盘一盘盘摆上桌。
程筝不解:“怎么突然想起做早饭了,我以为你要订外卖。”
“我是打算订的,但是看了下冰箱,能当早饭的速食还挺多的,都不麻烦,就想自己做了。”贺衡恩说,“我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给你做过饭,之前都是你做,今天正好有机会,就让你尝尝嘛。”
贺衡恩端出鲜榨的豆浆,推程筝坐下。
“那你也应该有其他时间再做,九点就要面试,早上还做饭,多麻烦,还会累。”程筝说。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做个饭能累到哪去。”贺衡恩攥紧程筝的手,另一只手拿起盛豆浆的勺子,“没事的,快吃饭吧,做了几张葱油饼,但是没敢放太多盐。”
“我面和得还不太好呢,不过还好,没失败。”
早餐很丰富,两份切成四半的三明治,几张小葱油饼,一点新鲜水果,还有一盘速食烧麦和蒸饺。
程筝的筷子直奔葱油饼。味道有些淡,他一边嚼一边说:“这不是挺好的,不硬也不软。”
贺衡恩跟着尝了一口:“淡了。”
“淡点好,淡点健康,咸了就吃不了了。”
贺衡恩笑了声:“你理由找得倒是充足。”
—
“到家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贺衡恩开车将程筝送到车站。他要给他买机票,程筝不同意,退一步想换成高铁票,他还是不让,自己买了火车的软座,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二十小时。
“注意着点自己的行李,越到这时候人越多,回家好好过年。”
贺衡恩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我知道。”程筝和他吻过之后,下了车。
火车开出没有一个小时,陈一的电话打到他这里。
“喂,你回家了啊?”
程筝把耳机往耳朵里按得更牢一点,“嗯,在车上呢。”
“你怎么没留在北京啊,贺衡恩不是预备实习呢吗,你们俩一起不是正好吗,反正寒假实习时间也不长,你和他一块儿,年还能一起过,这不挺好么?”
程筝把手肘支在窗上,扶着额头说:“没有,他找了,我没找,再说了我跟他也没办法比,我找实习得比他慢多了,吃住都麻烦。”
“不是我说兄弟,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和贺衡恩都住他那儿,每天开车去上班,在一起回来,这他妈要是我和我对象,我都能美疯了。”
“他是好找实习,你也不差到哪去啊,他认识的公司也多,这不是几分钟就能定下来的事儿吗?实习,这是多重要的事哥们,这些时间你再浪费浪费,以后可就吃亏了。”陈一好言相劝。
贺衡恩没和陈一说过自己的想法,陈一的观点却和贺衡恩出奇的一致。
程筝停顿半晌,才说:“这样不好,大家实习都是靠能力,他帮我会被别人说的,而且我知道他和父母的关系没有那么近,他要帮我也是靠他家的公司,会影响他的,他还要牵别人的人情。”
“我也不能总靠他去吃去住……”
“你靠靠他怎么了?他管你一个月伙食身上还能掉块肉了?”陈一的语气很明显的烦心起来,“你要是真想自自力更生,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即便你暑假想实习,或者是大四出校,你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挑选企业,学校不见得能帮你太多,你得考虑自己的情况不是吗。”
“去了你还会踩坑,小公司可能还要在合同和各种方面给你埋雷,有贺衡恩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管,退一万步讲你实习要自己租房,那个租房合同上的字眼他都能能给你扣准确……”
“可是他总帮我,我能帮他什么呢?”程筝的音调忽高,急切地打断他,“他现在有目标有想法有能力,可律师这一行不好做,他要想站的高,就要拿出一大笔的筹码,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白来的吗?”
程筝反驳的声音流畅高亢,“有我在身边,他就会分心思,他就会为我操心,我希望他能够好好为自己的将来付出,而不是受我的影响,分神来照顾我,让我拖累他。”
话音刚落,程筝和陈一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当中。
程筝似乎被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震住,他捏着手机,许久没有多余的举动,表情同样是凝固的。
——
“程筝你现在的观念有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提醒你,到最后你别后悔,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陈一同样高声冷言回击他。
程筝你现在的观念有问题。
现在的观念有问题。
有问题。
……
程筝的脸上倦怠不止,面色苍白,他靠着车窗合目养神,车身摇晃,风景在倒退,他的记忆跟着倒带。
他总要去想一些没意义的问题,例如有关于未来的方程,他该做何种解,例如与贺衡恩的感情,他有没有能力维持一辈子,例如——
和程筝在一起后,贺衡恩有没有更好的改变或发展?
和程筝在一起后,贺衡恩有没有更累或在走下坡路?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都是后者。
贺衡恩为他做的所有,那些看上去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究竟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会不会让他力不从心。
他是不是始终都在消耗贺衡恩的精力,他是不是在阻拦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成为一个更优秀、更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