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们的惨叫声,痛呼声,好像成为了他们的伴奏。
昭昭躺在床上,呼吸慢慢变缓。
她找不到答案。
或者说,她知道答案。她想让自己短暂地回避一下,她没办法去拯救所有人,她必须认清这一点。
换一句话说,昭昭现在必须学会正视这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各种惨事。
她自己也清楚,但她需要时间。
秦媛几个凑在一起问别的幼崽现在的情况,等问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人面面相觑。
“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秦媛叹气,昭昭虽然见识很多,但年纪在这。
她每天自信阳光,她接触到了这世界足够多的黑暗面,但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会一下子接受不了很正常。
“她会不会接受不了?”
“不会。”祝胤十分肯定。
顾涛:“她还那么小,受不了正常。”
他们只了解到这些都觉得受不了,昭昭现在要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轮船发出了呜鸣声,被救出来的孩子或者大人都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距离噩梦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
“我们、真的离开了?”
“真的…离开了吗?”
“……”
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他们一直注视着,直到看不见那海岸线,然后才有人敢眨动眼睛。
是真的。
他们是真的离开那里了。
人群中传来小声的啜泣,片刻后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要将自己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是在庆幸,也是在为自己哭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处房间的门被推开。里面正在坐着哭泣的人转头看过来,来人年纪不大,是个小女孩。
不,应该说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没有一个人超过25岁。
那些人需要年轻的,有活力的,健康的,能延续他们生命的。
而不是衰老的,病态的,无力的。
女人看见是个小女孩,先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她想起这艘船上的人是来救她们的,为了取信她们,还出示了证件。
她们分辨不出来那证件是真是假,但在知道能离开那里的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
比起死,她们更害怕在那院子里面生不如死。
尽管如此,她身体还是呈现出了戒备的状态。同屋的几个女性有一个才去院子没多久的,她胆子比起其余几个人要大很多。
“你也是院子里的人吗?”她问。
昭昭想了想,点头:“我在院子里待了一段时间。”
她确实在院子里面待了几天。
听她这么说,几人放松了点。但长期被看管造成的不适应,还是在她们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你…你来做什么?”
昭昭坐在了不远处的小凳子上,她托着腮帮子,好一会儿才说话,“我听见你们哭得好厉害,就过来看看。”
“因为,我们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有人小声说:“就一时间,没忍住。”
这是喜极而泣。
昭昭又没说话,半晌开口:“你会觉得救我们的人来得太迟了吗?”
迟了几天,或者一个星期,这些人就有可能死掉。
“怎、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如果、没、没有他们,我们怎么能、离、离开。”
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昭昭突然转身看向身后,在她的身后,站着许许多多面容模糊的精怪幼崽的幻影。
他们有些很开心,有些正在摸自己血肉模糊的尾巴,有些正在舔舐伤口。
他们看起来很忙。
随着时间的流逝,站在她身后的精怪幻影越来越多,他们都才刚从里面出来,在因果的指引下,用他们血液的人,他们便去取回对方身体里的血液。
用他们脏器的人类,当初他们是怎么被取出的脏器,如今他们就怎么样取回来。
用他们骨头的,现在他们就用同样的方式,取出他们的骨头。
………
他们在报复,而这,就是他们报复。
但……远远不止。
c—503区除了精怪,脏器买卖他们参与了不少,其中还有人类的。
昭昭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
“你、你在想什么?”
昭昭注视着幻影的画面,在其余人看来就是在出神。
昭昭看过去,“我在想,那些坏人会有什么下场。”
一个人笑道:“坏人会有什么下场?”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她没抱有希望。
她们能出来就很幸运了。
昭昭道:“让他们经历你们所经历的一切。”
所有人愣住,有人低头不语,有人自嘲,“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他们并不是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针孔摄像头。
是因为发现了,却也没有办法反抗。
刚进来的时候,谁没有天真过?
就是因为天真过,才知道这有多难。
“为什么不可能。”昭昭坐直了身体,她这会儿面色还有些发白,随即想到什么,这些事情对于她们来说,确实是不可能。
甚至,她们在院子里的那段时间,日复一复的同伴的离去,而后被带走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院子里面一天又一天的有新人来,但唯独不见旧人的脸。
“不,是你们想吗?”昭昭补充道:“你们想那些人遭受和你们一样的待遇吗?”
“怎么不想!”有人抬头,眼眶猩红,“我都想那些人去死!”
怎么能不恨!
她在大街上买东西,就这么被几个人蛮横地拖拽到了车里,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等再次睁眼,便是被装到了箱子里,然后再是院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恨那些人,他们毁掉了她的人生!
她不是畜牲!
她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我也恨。”门被人推开,一群人站在门口,他们身后还跟着秦媛等人,几人看见昭昭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为首的男人开口,神情坚定,“我恨那些人。”
他撩起衣裳,腹部蜿蜒着一道道疤痕,这是手术后留下了增生疤痕。
“他们取了我的肾脏一次,而后便是我的肝。”他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如果可以,我想要接受我肾脏和肝的人,将不属于他的东西,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