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霖如今也是李家人,她知道自己刚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又帮不上什么忙,心中隐隐有些歉疚。
李惟清便安慰道:“弟妹倒也不必如此忧心,这件事不急于一时,而且我一定会想到别的办法。”
独孤霖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
说到这儿,李惟清似乎有些犹豫,没有立刻把心事问出来。
“大哥尽管问。”独孤霖说道。
李惟清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沈姑娘她还好吗?你在京城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大约是没有料到李惟清想问的是这件事,独孤霖微微一怔。
想起沈殊玉的时候,独孤霖的心底总是十分柔软的。
她眉眼含笑,轻声说道:“阿姐的样子看起来还不错,没缺胳膊少腿,人也很精神。”
“那……她和裴公子是不是重新遇见了?”
独孤霖点点头,全然没有注意到李惟清眼底划过的一丝落寞。
“是啊,阿姐说他们已经成亲了,含章哥哥一向待阿姐很好,他会好好照顾阿姐的。”
不过想起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独孤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她小声嘀咕道:“但愿将来也不会有事才好……”
李惟清站起身缓缓地往亭外走去。
独孤霖看他的模样有些不对,赶忙走过去询问,却在走到李惟清身边时,听到他苦笑着小声念叨了一句。
“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
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
独孤霖瞪大了双眼,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但只是一瞬,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她像是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一般,笑着问道:“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李惟清如梦方醒,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没什么,我是说我与她许久未见,所以忍不住多问一句。”
他将自己刚才失神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轻飘飘地揭过,仿佛那只是独孤霖的幻听。
“告辞了。”
“大哥慢走。”
望着李惟清离去时略显落寞背影,独孤霖心中十分怅然。
她不知道沈殊玉是否清楚李惟清对她的感情,也不知道李惟清这么多年没有娶妻,是否有心中一直放不下沈殊玉的缘故……
造化弄人,如果当初沈殊玉知道李惟清对她情深义重,她会选择李惟清吗?
如果是的话,她们姐妹俩是不是就不必分开了,沈殊玉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命悬一线的路……
独孤霖叹了口气。
真是命运弄人。
-
宜宁,秦府。
安静的祠堂里,梁国公秦湜将手中的三炷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朝案上先祖的牌位拜了三拜。
谁知,香还未插好,外门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秦湜吓得手一抖险些把香折断。
他暗自叹了口气,赶忙把香插好。
“爹!”
秦湜板着脸推门走了出去,呵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秦灵泽嘿嘿一笑,从远处跑来殷勤地上前扶着他往门外走去,“爹,你老慢点,我扶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湜向来很了解他这个儿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又耍什么花样?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
秦灵泽因为是老来子的缘故,一出生就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宠爱,甚至连他贵为皇后的姐姐也对他十分看重,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秦灵泽很难不长歪。
等到秦湜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离正道越来越远时,秦灵泽放荡不羁的性格已经扳不回来了。
权衡再三,秦湜只得把对秦灵泽的期待放到了最低——秦灵泽做不到光耀门楣也不要紧,只要他不给秦家惹来灾祸那就可以了。
于是,他把秦灵泽送去了拂玉山庄,交给淳于靖好好捶打一番,自己和老妻则把希望寄托在了秦灵泽的下一代身上。
好在,小孙子比他儿子争气多了,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让秦湜心中稍感安慰。
他们秦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不是?
一家人从京城回到宜宁后,秦湜心中常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家人,因此也不拘着秦灵泽出去玩闹。
后来听夫人说秦灵泽投了几笔生意,也挣回了一点小钱,也不能说他是不务正业,便索性放他在外闯荡,自己则专心教养孙儿。
“你不照顾你那几门生意,跑我跟前凑什么热闹?”
秦灵泽陪着笑给他递上一杯茶:“我那三瓜俩枣的生意哪值得天天看。”
秦湜一边接过茶水一边瞪了他一眼。
“既然做了就好好做,行商虽不如读书,却也是门学问,是学问就得下功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行?瑷儿都比你用功。”
他口中瑷儿便是秦灵泽的儿子,今年年方四岁。
“是是是!”秦灵泽顺杆就爬,“我这辈子对咱家最大的贡献就是给爹娘生了瑷儿。”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秦湜便横了他一眼。
“你那是给我们生的吗?瑷儿不是你儿子啊?”
秦灵泽笑着坐到他老爹身边,岔开了话题,“爹,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想问你。”
“说。”秦湜低下头抿了口茶。
秦灵泽把下人都赶走,然后凑到秦湜面前小声问道:“爹,你觉得你那好外孙的皇位还能坐多久?”
秦湜一口茶全喷到了秦灵泽的身上。
秦灵泽还来不及抖落衣服上的茶水,就听他爹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秦湜一时找不到趁手的物件,看到秦灵泽腰间别了把扇子,伸手拿过来便往他头上狠狠一敲,敲得秦灵泽鬼哭狼嚎。
秦灵泽被秦湜打得在院子里抱头鼠窜,半晌后看他爹的怒气消了点儿,又委委屈屈地凑过来。
“您打我干嘛啊?这又不是我的错!他干的那些好事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天下眼看就要四分五裂了,谁看着能不着急啊?”
秦湜端起杯子想喝口茶败败火,一看只剩个杯底,只好悻悻地把杯子又放了回去。
“你问这个干嘛?难不成是你身边那些狐朋狗友鼓动你问的?”
“爹,您这话说的,有太平日子不过,谁愿意天天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