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响午时分,日头直喇喇倒在梨欢园中,每一处都是热烘烘的。
肖洛依然躲在屋内,纵然外头蛙噪虫鸣,与她都毫无干扰。
茉莉匆匆跨进房门,对肖洛说道,“夫人,老夫人说有事找您,让您此刻去荷花池边找她。”
肖洛蹙眉,“这么热的天,去荷花池做什么?”
茉莉摇摇头,“不知道,高嬷嬷说得挺急,让您尽快过去。”
肖洛已经在梨欢园关了十来天,她可不想在此刻前功尽弃,“你跟婆母说,我还病着,不宜多走动,怕是过了病气给她,我担当不下。”
茉莉听令正想出门回绝,没想到高嬷嬷已然自己走进来。
“夫人,老夫人邀您过去荷花池一趟,有些关于首辅府和将军府的事宜,需要与您商量。”高嬷嬷边说边进屋。
肖洛拉拉腋下的丝绸被,“请转告婆母,儿媳此刻,确是病得厉害。生怕别传染婆母。”
顺道咳嗽了几声。
高嬷嬷早知道肖洛要说这话,赶紧回道,“老夫人说了,因是急事,不怕您传染,老夫人怕您闷着,特意选了荷花池边呢。”
肖洛咳得愈发猛烈,茉莉赶紧拿来茶杯给她喝,“夫人,慢些喝,先缓缓。”
肖洛顺顺气,双眸浸满疲惫,“高嬷嬷,我身体不适,实在无法前往,你请回吧。”
说完,肖洛躺回床上,茉莉利索给她盖上锦被,放下床幔。
高嬷嬷见状,还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只能悻悻转身离开。
高嬷嬷走后,茉莉嫌弃道,“老夫人真是的,您都说病了,还要您出去荷花池,什么事这么重要?”
肖洛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身后,坐起身,瞧瞧门外,“算计人的勾当,当然是急事了。这事,估计没完。茉莉,去把院门关紧,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茉莉闻言而去。
果不其然,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院门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接着,孔嬷嬷匆匆走进来,“夫人,魏姨娘来了。说是您病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过来看看您。”
真是冤魂不散。
肖洛翻翻白眼,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了。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出门了。
肖洛吩咐道,“把门关紧了,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孔嬷嬷领命而去。
“魏姨娘请回,夫人现下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您,天气炎热,您大着肚子,不宜在外太久。”孔嬷嬷隔着门,拒绝道。
魏婉茹原本在荷花池等了一阵,迟迟没有等到肖洛到来。
却等来杨氏身边的高嬷嬷,她说计划有变,肖洛不肯出门,只能自己送上门去。
不得已,她顶着炎炎夏日,一路走到梨欢园,却无法进门。
“孔嬷嬷,你先开门,让我进去。我带了老家的特产凉茶来,给姐姐降降火是最适宜不过的。”
魏婉茹心想,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
可是,院门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门内又传来孔嬷嬷的声音,“谢过魏姨娘,我家夫人已经睡下休息,您还是请回吧。”
魏婉茹已然在阳光下暴晒一个时辰,挥汗如雨,身后的衣服都快湿透,脑门阵阵发昏。
冬绿在一边干着急,低声说,“姨娘,这门进不去,要是您药效发作,这可怎么办?”
魏婉茹这时也感受到肚子处逐渐收紧,摇摇欲坠之感,紧接着,便是一波波的疼痛。
不好,药效来了。
魏婉茹用力敲门,“快开门,让我进去。”
孔嬷嬷有些不耐烦了,“魏姨娘,都跟您说了无数遍,我家夫人病了,您为何执意要进来?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了你肚中的孩子想想。”
魏婉茹身体的痛感越发剧烈,加上又被暴晒,整个人逐渐无力,靠着院门缓缓滑下。
冬绿紧张大喊,“不好了,姨娘晕倒了,你们快点开门。”
孔嬷嬷与几位堵门的嬷嬷闻言,互相对视,不知道要不要开门。
孔嬷嬷思忖一下,生怕魏婉茹出事,还是将门打开。
几位嬷嬷正想上前扶住魏婉茹,却看到她裙底竟然鲜红一片。
吓得她们不敢上前。
冬绿没见过如此场面,顿时手忙脚乱,“快叫大夫,快点叫大夫来,姨娘出事了!”
内间的肖洛也听到外面的动静,扶了扶额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起身赶到门口。
这时,高嬷嬷搀着杨氏,也从远处匆匆小跑过来。
“茹儿,你这是怎么了?”杨氏满面惊恐,一过来就扑倒在魏婉茹身上。
“茹儿,你身下怎么这么多血?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高嬷嬷快步去找大夫。
“冬绿,怎么回事?你来说。”杨氏迫不及待要兴师问罪。
冬绿趁机回答,“魏姨娘听闻夫人病了,就想送些凉茶来给夫人降降火气。没想到夫人怎么都不肯开门,魏姨娘又心诚,左等右等,日头毒辣,魏姨娘一定是中暑了。”
杨氏倏地将目光射向肖洛,“肖洛,你好狠的心!你不过是生病,茹儿好心来看你,你却装模作样,门都不让进,摆得好大的谱啊!”
肖洛冷眼看着她们演戏,讥讽道,“我倒是不知道,何时魏姨娘对我如此交心,我都说了生病不见客,却依然坚持闯门。难不成,魏姨娘除了要来探病,还有其他目的?”
魏婉茹躺在地上,一阵一阵的疼痛,令她开始神情恍惚,迷迷糊糊,只记得杨氏跟她叮嘱过的话,她咬着牙说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开门让我进去歇息,你当真狠毒了我吗?”
杨氏接过茬,“肖洛,就算你不喜欢茹儿,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能如此绝情。”
这时,高嬷嬷带着曲大夫匆忙跑过来。
曲大夫蹲下给魏婉茹把脉,半饷,他摇摇头,说道,“孩子不成了,先救大人吧。”
闻言,魏婉茹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孩子啊!肖洛,你赔我孩子!”
肖洛无视她的指控,吩咐孔嬷嬷,“先让人把魏姨娘搬至内室。”
她可不想在这烈日当空下中暑。
众人转至屋内。
肖晴与燕于逢听到消息,也快速来到梨欢园。
内室,魏婉茹正在痛苦地嚎叫。
外间,众人各自心事重重,除了肖洛。
一个时辰后,曲大夫抱出来一个成型的男婴,可惜已经身亡。
孩子抱出来时,燕尽驰正好进门,看到这一幕。
顿时,他骤身冰寒,一股自内而发的冷空气迎面而来,对着曲大夫冷冷问道,“孩子的死因是什么?”
曲大夫低头,用余光望了一眼杨氏的方向,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天气闷热,魏姨娘本身母体欠佳,又在夏日底下暴晒,这才令肚中孩子发生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