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车窗外,苍翠的原野,子阙有些愣神。
自己就算是个榆木疙瘩,也能感觉出祝陶公子的情谊啊。
可是,他的心中早已与沫禧缔结了这一世的情缘,那份牵绊如同宿命般难以割舍啊!
为之奈何?子阙不明白,不知道。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一时间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先放下吧,提升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子阙一边盘坐在马车中,静静地修炼,一边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周围的情况,时不时的还跟古叔闲聊两句。
就这样走了半日,子阙终于忍不住,下了马车,指着远处一个村庄,对古叔道:“我去那个村子里讨碗水喝吧”。
这半天马车坐下来,子阙确实坐累了,屁股被颠得生疼。去活动活动腿脚,散散心吧,万一又遇到一个白发老者,教自己一个秘术呢?
“公子小心啊,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弄出大动静,我就马上赶来。”
古叔得留下来看马车,不能跟随子阙进村,所以认真地叮嘱着子阙。
进村路边的田地里,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正在拾麦穗。
子阙好奇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收获还不错吧。”
那个年纪略大的小女孩紧张地注视着子阙,将一个小袋子藏在身后。
年纪稍小的小男孩,则开心地说道:“我都拣到23粒麦子啦!要知道,这地里,我娘可是已经拣过两遍的啦!”
“弟弟!你忘记啦?娘可是说过的,别跟陌生人说话!”
那小女孩赶紧拉着弟弟往村里跑去。
子阙看着两个小孩,一溜烟拐进村口,消失不见,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挺安静的,因为所有人似乎都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他们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大槐树下的躺椅上躺着的,一名肥头大耳的公子哥。
两名侍卫正在扇着风,另有十几名侍卫警戒在空地四周。
这些侍卫,实力较弱,气息最强的,乃是一名扇扇子的侍卫,凡仙境一重修为。其余侍卫便都只是炼气境修为了。
什么情况?
正在子阙纳闷儿的时候,一名侍卫瞟了子阙一眼,懒懒地道:“打猎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打猎?”子阙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那名侍卫才注意到子阙的穿着,原来是一名公子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侍卫赶紧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小的给公子见礼了!不知这位公子所来何事?”
“没啥事儿,想进来讨碗水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躺在大槐树下的那位公子也站起身来,遥遥地对着子阙拱手道:“我乃‘张汪城’施贵,这个村子乃我家地盘,都是租我家田地的佃农,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从那些佃农眼中的怒火,子阙看出点什么,有心想帮帮大家。所以子阙回道:“这大太阳的,你不让大家干活儿,反而在这儿站着干啥呢?”
“我在收租咧,可能公子还没有亲自来收过租,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夏粮明明已经收过了!”这时,一个小男孩吼道。
pia——,就听见一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原来是那小男孩近旁的一名侍卫,随手就是一鞭,抽在了那小男孩爷爷的背上。
他爷爷反应相当迅速,在小男孩还没说完之时,便已经右手捂着男孩的嘴巴,躬身将男孩护在身下。
“唔——,你凭什么打我爷爷!”那小男孩力气挺大的,瞬间就挣开爷爷捂住他嘴巴的手。
但是他爷爷力气更大,马上将那小男孩控制住,连连陪笑着道:“小孩子,信口胡言,还请老爷开恩,不要理睬,还请老爷开恩!”
pia——
子阙马上施展神猿探云手,没有加持元力,只使用肉身力量,一巴掌扇在刚才出手那名护卫的脸上。
“你干什么!?”那施贵公子一下蹿到子阙面前,冷声道:“打狗也要看主人,阁下究竟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来干什么?”
子阙笑道:“鄙人子阙,路过此地,来讨碗水喝。不想,遇见你的狗腿子欺压平民,故而扇了那狗腿子一巴掌,替你教训一下,拿走,不谢啊,哈哈哈。”
子阙这番话,明显会惹怒那施贵公子。
但这施贵公子,可不是无脑的,地主家傻儿子。
他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这帮人很可能干不过子阙,而且子阙地位尊崇,可不是他这种三流小地主家惹得起的。
因此,施贵决定先忍着!所以他故作恍然大悟状,客气地拱手道:
“哦——,原来是子阙公子,久仰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今天在此相遇!这就是缘分啦!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今天哥哥我必须跟你喝两口不可!”
说着,施贵公子便热情地拉着子阙的手,向大槐树下走去。
子阙心里那个歉疚啊,自己刚才却打了他侍卫,还故意出言挑衅,人家却完全既往不咎,以德报怨,还这么热情!
跟着来到大槐树下的石桌旁坐定,施贵公子又拱手,朗声道:
“请公子见谅,哥哥我心中万分敬仰的,乃是子修长老之子,咱们有施国未来的驸马爷,子阙兄弟。天下重名者,何其之多,子阙兄弟,你果真是,子修长老家的子阙兄弟吗?”
这怎么走到哪里,都需要证明自己是不是子阙呢?
不明就里,子阙也客气地一拱手,道:“家父确系子修长老。哥哥你刚才说你姓甚名谁?请恕兄弟我刚才没听清楚。”
施贵一听,欣喜若狂!心中冷笑着,客气地回道:“无妨,无妨。哥哥我乃张汪城施磊是也,因为五行命理属‘山上石’,所以就以三个石头——磊,作名字啦。”
子阙一阵愣神,“山上石”?自己只记得山下火,山头火啊?
恰在此时,一阵欢歌声,远远传来,打断了子阙的疑惑,也打破了这小村的安静。
原来是一群打猎的人满载而归,他们远远地就唱着欢歌,还没进村,就大声呼喊着村长,或者自己父母、老婆、孩子、兄弟的名字。
饿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他们想要尽早地将他们的喜悦,分享给全村老少们。
只是,他们的喜悦,并没有能分享出来。
因为,他们已经被那十几个护卫,团团围在当中,被逼着,放下了辛苦打回来的猎物。
这哪行啊!再没有食物,可真要饿死人了!
这群村民,终于拿起了他们五花八门的武器,准备反抗。
子阙也傻眼了,他本来是要帮助这些村民惩罚施磊的,可刚刚自己都已经跟“施磊”称兄道弟了。
子阙站起来,想劝劝“施磊”,多少给这些村民留一点食物吧。
不想,“施磊”拉着子阙,就站上了石桌,用内力加持的声音,对着村民们朗声道:“请大家先听我说两句!刚才,你们当中,许多人都看见了,这位便是子阙公子!”
原来是想要借自己的虎皮,唬住这些村民啊?子阙有点犹豫,但还是轻轻点头,表示默认了“施磊”所言。
果然,村民们停下了脚步,稍稍安静了一点,他们还是原意听听施贵公子还要说些什么?
“去年大旱,我是不是承诺了,大家缓缴部分租子?”
人群里的嘈杂声更小了,没有人回答,但是他们承认,施贵说的是事实。
“我家可是仁至义尽啊!可是今年,为什么又忽然要补缴去年的租子,夏粮也多收了三成,马上还要预收秋粮呢?”
人群里嘈杂声再起,是啊,好好地,为啥忽然加租?
施贵跳下石桌,向着他的侍卫们,大声命令道:“弓箭准备!”
然后,施贵走到老村长身边,手指着子阙,用加了内力的,愤概的声音喝到:
“都是因为他!子阙!他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招惹了人皇!这才使得人皇杀了我有施国的国主,加了我有施国的税贡!才害得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些村民愤怒的情绪,在施贵的挑拨下,瞬间便达到了顶点。
子阙站在石桌上,看着周围那乌泱泱地,怒火中烧的人群,一时不知所措,完全傻眼了。
为之奈何?
“放箭!”施贵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向着子阙飞射而来。
“宰了子阙,宰了这个狗杂种!”
村民们纷纷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向着子阙冲来。
刚才在村口遇见的那个小女孩,紧紧地抱着那个小男孩,躲在一段土墙根下:“弟弟,以后要注意啊!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看,咱们今天就遇见坏人了!”
这些村民居然会恨自己!?还恨得如此不共戴天!子阙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他默默施展囚竽玄武功,挡住了那些袭来的,乱七八糟的武器。
一个神猿探云手,抓住头顶大槐树的枝干,唿地一声,便腾空而起,像一只猿猴,向着与古叔相反的方向,腾跃而去。
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止留下“抓住他”,“别让他跑啦!”的声音,还在那个小村里回荡。
绕了一大圈,子阙在一个小水塘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不能怪那些村民,是施磊那个阴险的家伙使坏。就像那些村民也不应该仇恨自己,而是应该仇恨夏桀、赵梁一样。
子阙默默走回马车,只见古叔正在着急地张望着自己。
见到子阙回来,古叔赶紧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你的衣服怎么破了这么多洞?”
“唉——,没事儿,就是顺手收拾了一个小恶霸。”子阙撒了谎,好像他还从来没有撒过谎。
“公子简直是正气的化身!”古叔竖着大拇指,赞叹着,接着又真诚地告诫道:“不过若是遇到坏人太过强大,可千万别硬来,这样你才能继续帮助,下一个遭遇不公之人。”
“多谢古叔提醒,子阙一定铭记。咱们出发吧。”
就这样又走了半日,也没有遇到异常情况,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古叔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警惕了半天,竟然啥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了这片树林,前面就是张汪城,咱们今晚就留宿在那里吧。”
“好啊,就留宿张汪城吧。”子阙回答道。
恰在此刻,忽然一个暴戾的声音响起。
“站住——”
两名军官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八名士兵从小树林中走出,挡住了去路。他俩是附近的两名亭长,施钳,施潮,带着手下几名巡逻的士卒,正在奉命搜寻圣子、圣女。
“吁——”,古叔兴奋地停下了马车,礼貌地问道:“请问军爷有何贵干?”。
“搜查!看看你们有没有窝藏,偷运圣子、圣女。”为首一名军官懒洋洋地答道。
“我家公子正在修炼,不宜打扰,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放走圣子、圣女是掉脑袋的大罪,我们可不敢徇私。”那军官傲慢地说道。
古叔于是郑重地下了马车,转身向着车轿恭敬地一拱手,问道:“公子,有几个武夫正拦路搜查,您看怎么办?”
“当兵也不容易,给他们一人一枚贝币,打发了就是。”子阙也感受到了古叔的意图,故意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你特么说的啥!?打发谁?打发乞儿吗?”施钳的火气瞬间就被点燃。
“是你自己说你们是乞儿,我家公子可没这么说。”古叔阴阳怪气地说道。
施钳懒得跟古叔磨嘴皮,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搜!”
几名士兵得令,便向着马车冲了过去。
岂料,古叔一步拦在车前,释放出凡仙境6重的气势,大喝一声:“都不许动!否则休怪爷爷我不客气!”
这些士兵都傻眼了,这还怎么搜?他们几个都才炼气境七、八重的修为,两位老大也才是凡仙境一重的修为。
竟然碰到个凡仙境6重的硬茬!
这时,施潮站了出来,恭敬地一拱手:“刚才是我们孟浪了,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我们简单搜查一下。”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公务?”子阙忽然接过话来,他刚刚来了兴趣,想捉弄他们一下,同时造出更大动静,以保护沫禧他们的安全。
“这位公子,您也知道,现在整个部落都在搜查圣子和圣女的下落。赵梁大人说了,挖地三尺,也必须找到。若是,若是对两位大人徇私枉法,小的们可能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你们不说,我们不说,天知道你们有没有徇私枉法?”
“公子,说不定这附近就有一双眼睛在监视!那赵梁大人,派了真仙境高手在巡查,小的们可赌不起啊!”
“首先,你们以后称呼‘赵梁那狗’时,不要用‘赵梁大人’这个词语了。
“是!是!公子说得对,公子说得对!那就是一条疯狗。”
“其次,本公子说没有窝藏圣子圣女,就没有窝藏,你们却不相信,非要搜查不可。那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如何?”
施潮沉声问道:“怎么赌?”
“如果你们在我这里搜到了圣子、圣女,我输给你们一人一块灵石,一人一碗鲜血;但如果你们没有搜到,你们每人输给我和我的管家,一人一块灵石,一人一碗鲜血。”
施潮正在琢磨着,这个赌博方案究竟算不算公平?而且这个娃娃赌博的提议,该不会是儿戏吧?这娃娃要是输了,他哪里能放得出10碗血啊!
施钳却怒火三丈:“潮兄,别上了这小娃娃的当!输赢尽在他们掌握中,我们凭借啥去赌!?”
“万一这位公子是虚张声势,暗藏圣子┄┄”施潮担心地说着,他的话却忽然被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pia!
只见施钳捂着左边的脸,惊呼道:“谁在打我!?”
“你出言不逊,所以本公子教训了你一下。”子阙淡淡的说道,并且把手伸到布帘外面晃了晃,以示是自己这只手打的。
“你特么的┄┄”施钳还没说完,就看见那只手诡异地又伸了过来,pia——,又给了自己一耳光。他顿时勃然大怒,拔出战刀就向马车车厢砍去。
呛——,当啷啷——
施钳的战刀竟然被车厢里伸出的一把刀,砍飞了出去,他同时感到浑身一阵麻木震颤,仿佛被一个铁锤轰在胸部,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不自量力!”子阙用轻蔑地语气说着。
施潮简直看呆了,看来这主仆二人都特么的是硬茬啊!也罢也罢,上面要搜查,人家不想被查,自己这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办法了呀!
想到这里,施潮悄悄用眼色支走一个士兵去搬援兵,接着向着马车一拱手,道:“这位公子,那就按你说的来赌吧。”
他琢磨着,先想办法搜了再说,搜完了赖不掉的话,就拖着,拖到有大批援兵,或者有高手来支援就行。这里距离张汪城,也就几里路而已,援兵随时可到。
子阙有手下留情,施钳这时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而且已经缓过来不少,这会儿手指着子阙,着急地嘟哝着什么,但他现在还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舌头,说不清楚。
子阙冷冷一哼道:“刚才想袭击我的那位,需要加倍,如果你们输了,他需要付出两块灵石,两碗鲜血。”
施潮没有理会施钳,做主道:“我们没意见,但凭公子做主。可以开始搜查了吗?”
施钳气得咳嗽起来,特么的施潮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情况,也不听自己的意见,竟然还答应让自己输两碗血,于是果断地,从袖子里发射出了一声响箭,释放出求救的信号。
看见响箭射出,古叔皱了皱眉,但想到张汪城根本没有敌得过自己的高手,而且子阙貌似越级战斗能力也相当强悍,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也就放下心来。
“搜吧。”子阙暗自窃喜,灵石对于他现在来说,简直就是数字,根本用不完,他看重的就是施钳的血,蕴含金属性元力的血,只需稍加炼化,就可为己所用,可以节省许多修炼的时间。
于是,四名士兵开始搜查起来,搜得非常仔细,甚至连完全不可能藏人的坐垫里面都一一伸手进去摸了摸,甚至有一人钻到了马车下面,逐个敲击着马车底板,似乎要排除底板里有夹层的可能。
然而,一无所获。
“施潮大人,车内没有发现可疑人犯。”一名士兵向施潮一拱手,报告道。
“施潮大人,车下没有发现可疑人犯。”最后钻出车底的士兵,也是一拱手,报告道。
“公子,得罪了!”施潮向子阙拱手致歉,随后一挥手,就招呼众士兵们去扶着施钳,准备离开:“我们撤!”
“我让你们走了吗?”子阙脸色一凛,怒喝道:“愿赌服输!每人留下一块灵石,一碗血!否则谁都别想走!”
“公子,请不要得寸进尺!”施潮沉声警告了一句,继续招呼众士卒离开:“我们走!”
只听得“呛啷啷”一声,一只精致的青铜鸟笼从天而降,将一众军官与士兵罩了起来。
“嗤嗤嗤”,鸟笼顶部提手之下,一根铜针射出几道闪电。吓得一众军士紧靠在鸟笼中央。
这鸟笼,乃是子阙自行设计,请人打造的,所谓法宝——天罚囚妖笼。
接着,子阙冷冷的声音响起:
“愿赌服输!不然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