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逻些城,布达拉宫。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坐在王座之上,头戴朝霞冠,身穿藏红袍,眯着眼睛,虽然有些慵懒,却极具威严,正是松赞干布!
只听他轻轻开口道,“下面所立何人啊?”
“回赞普!吾乃大唐前往天竺的使臣王玄策,这位是副使蒋师仁,还有这位是……这位是将军李浠略。”王玄策答道。
“既是去往天竺出使,来我吐蕃有何贵干?”
“我等出使中天竺时,恰逢国王新死,国内战乱,阿罗那顺抢夺我使团携带的各国贡品,还杀我大唐士卒等二十八人!此来特为调兵!前往天竺问罪!”王玄策刻意把调兵二字说的很重。
这些年大唐和吐蕃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吐蕃虽然暗地里不服不忿,但表面上还是大唐藩属,又是大唐的女婿,归于天可汗体系之下,因此说调兵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这话松赞干布听着极为不舒服,他微微一皱眉,“哦?有这等事?可有天可汗调令?”
王玄策顿了顿还是说道,“并无调令,我等还未将此事向天可汗回禀。”
“戒日王朝胆大妄为,竟敢劫掠天朝使团,本赞普本应当发兵替天可汗问罪,只是你这没有诏令……怕是……怕是不好办啊!”松赞干布搪塞道。
王玄策慨然道,“赞普!此事乃突发状况,且距离长安遥遥万里,如何取得天可汗调令?希望赞普一面发兵中天竺,臣一面给长安写去文书,禀明圣上!”
松赞干布还没说话,吐蕃国相禄东赞向前走了几步,“不是我们不肯发兵,只是涉及到大唐、吐蕃、天竺几个国家,干系重大,若无天可汗诏令,我吐蕃发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这样吧……尊使先去长安,请得天可汗诏令,我吐蕃必然发兵为先驱,直奔天竺!如何?”
王玄策心说我等就是不想回长安,就近来的吐蕃,你们这又让我回长安请皇帝诏令,那我们还来吐蕃干啥?直接回长安领大唐士兵征讨就完事了!
他微微行了一礼,“赞普!国相!还是那句话,此地距离长安千里万里,往来要一两年之久,而我大唐天威容不得片刻亵渎!还请赞普发兵!”
禄东赞一看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真当我们吐蕃人好欺负?就得给你们大唐做牛做马?
他不悦道,“不行!必须有天可汗诏令才能发兵,否则免谈!”
得!直接尬住了!
就在此时,大殿之上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本来听说吐蕃赞普乃是一方雄主,国相也是高原豪杰,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不敢发兵就说不敢,何必找理由搪塞?”
王玄策一看是那个叫李浠略的年轻人,玄策心说你胆子可真大啊,本来觉得我说的都够强硬的了,你这直接整上激将法,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收场呢?
而此时松赞干布听了此话,并无表情,还是双目紧闭,默不作声。
禄东赞看了看那白衣少年,见这人相貌堂堂,仪态出众,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毫不怯场,甚至气势反压一头,只道此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抬头一笑,“哈哈哈哈……小将军,激将法是没有用的,没有天可汗诏令,这兵我吐蕃是不会借给你们的!”
禄东赞非常鸡贼,直接把调兵说成了借兵,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而那李浠略好像上了他的恶当,面如冷玉,颔首道,“我们不借兵就是!”
此话一出,王玄策和蒋仁师大惊,心说这孩子怎么顺嘴胡说啊!不借兵啊呸不调兵,咱们三个钻昆仑山那冰窟窿千辛万苦来这里作甚?
“我们借道!”李浠略悠悠说道。
“嘶……”一直闭目养神的松赞干布,突然睁开双眼,那一双眸子如电如炬,狠狠的盯着李浠略。
只见这李浠略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年纪虽然不大,眉宇之间,英气逼人,这股子英贵之气松赞干布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啊呀!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有一幕画面在松赞干布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贞观六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冒充唐俭,只带了一人就敢出使他吐蕃大营,那个人叫李昭!
想到此处,当年甘松岭、松州城等战场上的火光冲天仿佛近在眼前,那火焰之中突然有一人提着长枪跃马而出,直扑松赞干布面门。
“赞普?赞普?”
“啊!”李浠略的声音将陷入幻觉的松赞干布再次唤醒,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镇定道,“啊……刚才你说借道,不知何意?”
“既然赞普不方便出兵,也不强人所难,省着旁人说我们大唐以大欺小,不过不借兵可以,但是我们要借道,现在我们就回长安调取大军,然后借道贵国,直扑天竺……”
李浠略又补充道,“放心!我们会备足粮草,不用贵国一针一线,一草一木……只要借道给我国就可以了,这总没问题吧?”
松赞干布闻听这话心里一凉,他端起桌案上的青稞酒,喝了一口,大脑在飞速运转。
心说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机倒是不少,借道?说的好听,我把你唐军放进来,到时候你们来一招假途灭虢怎么办?真当我松赞干布没读过你们中原人的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不行,绝对不能借道。
可是又不好回绝,因为刚才已经搪塞过一次,人家借兵你不借,人家借道你还不借。
咋回事啊?小老弟?还是不是大唐的小跟班?还是不是大唐的女婿?还想不想跟着大唐混了?这不是给大唐讨伐吐蕃的理由吗?
大唐这些年东征西讨、灭国无数,一直没打吐蕃,一是没腾出手,二是没有理由,吐蕃这些年听话,又是唐朝的女婿,老丈人莫名其妙上门打女婿说出去不好听啊……
可是如果现在既不借兵,也不借道给大唐,必然落下口实。
好小子,这是一招阳谋啊!就是逼你吐蕃要么借兵,要么借道,二选一!
还是那句话,所有的阳谋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没办法,大唐帝国体量太大,虽然吐蕃有地利优势,但大唐要真以倾国之力和吐蕃死磕,那结果不堪设想。
王玄策一听李浠略这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赞叹!实在是高!实在是妙啊!这人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头脑,这……这不是文武双全吗?这等人物怎么会在我麾下当兵?奇哉怪也!
哼!先不管他,看你松赞干布如何抉择!
再说松赞干布,他正在左思右量,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低柔平和却又威严无限。
“赞普,本宫娘家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你身为大唐女婿,不出兵为本宫、为大唐讨回公道,更待何时?”
欲知此人为谁,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