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说过,我不是赌徒,我对赌没有兴趣。”
“但我不想拥护太子。”
手中的匕首是沈枝意找霍川精心打造的,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银白的鞘在月光下更显冷肃,尖刃闪着寒光,直逼肺腑。
江逾白看着她一脸决绝,哪怕他再淡定,此刻坚定的信念都有了一丝裂缝。
“所以你赌我赢?”
江逾白似笑非笑,他盯着她的脸,认真倾听她的答案。
沈枝意看着他,没有松懈半分,她仰着脖子,握紧手中的匕首。
“那你会赢吗?”沈枝意反问。
江逾白没有说话,他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目光落到她锋利的匕首上,忽的笑了。
“会赢。”
他说这话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就像当初他笃定黑马会一骑绝尘一样。
沈枝意沉默一会,慢慢放下举着匕首的手,将它收进刀鞘。
“既然我选择相信世子,那世子是不是也该解答我的疑惑?”
即便如此选择,沈枝意心中仍旧顾虑深重,她不能把所有的筹码压在他身上。
至少,她要知道,她选择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
江逾白眼神晦暗,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你的理由。”
沈枝意手中握着刀柄,她一袭白衫在月下更显柔和,月光皎洁,她精致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光,将她衬得一尘不染。
“做任何事都有理由。世子不像是个乱无章法的人,你筹谋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那世子,你想登上高位的理由是什么?”
她看向他的眼睛,那双丹凤眼里的情绪有些许翻涌,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逾白没有作声,他朝她靠近,那双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迷茫的神情,呆萌得有些可爱。
“双腿夹紧马腹,重心压低,直视前方。”
“双手拽住缰绳两边,不要紧张。”
沈枝意还未反应过来,江逾白一巴掌落在了她骑着的马屁股上,身下的马忽然窜了出去。
“江逾白!”
沈枝意气急败坏,她不得已拽紧缰绳,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被楚明玉暗算的场景历历在目,沈枝意心里仍旧慌得厉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双脚紧紧圈进马镫,不知为何,这次的契合度格外高,只是稍微用力,她就能稳稳维持在马上。
江逾白自她身后追了上来,他看着她略显稚嫩的骑马方式,不禁失笑。
“你的天赋很高,平常人学骑马,至少要摔好几次。”他淡淡道。
“我不是来和你学骑马的!今日你要是不告诉我理由,咱俩就这么耗到天明!”
沈枝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比熬夜,她还从来都没输过。
“等你追上我再说。”
江逾白唇角扯出一抹弧度,他“架”了一声,身下的马猝然越过她,直接拉开了距离。
沈枝意自然没那么傻真的去追赶他,她是初学者,能保证自己不从马上摔下来已经是极限了。
他倒是把她当天才,真是看得起她!
她愤愤然拽着缰绳,在马匹上的颠簸感更为强烈,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屁股腾空,不像在骑马,反倒像是在受刑。
两人的距离不远,可沈枝意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他的,江逾白有意保持速度,故意在她眼前晃悠。
欺人太甚!
沈枝意正要开口骂他两句,风吹起她的裙摆,她下意识伸手去压,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单手拽缰绳的力度不足以让她保持平衡。
她甚至还来不及喊,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好在马匹的行动速度并不快,沈枝意在地上滚了两圈减轻了一点冲击,草地还算柔软,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磕到的手肘有些疼。
江逾白回头,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下马查看她的情况。
“伤到哪了?”他蹲下,凑到她跟前。
清脆的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沈枝意用尽了全力,就连手掌都有些发麻,她喘着气,曲着腿坐在地上看他。
江逾白愣住,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被打。
“世子现在满意了?可以告诉我理由了吗?”
沈枝意原先压下去的火苗,此刻愈演愈烈,她讨厌他这副自作主张的模样。
以为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能够预知一切发生。
“对不起。”
江逾白看着她捂着自己的手肘,心中的愧疚陡然加深,破天荒向她道歉。
自他出生以来,他还从未这么低三下四地和人道过歉。
“你的道歉不值一提。”沈枝意冷冷道,她单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江逾白跟着她站起身,拉住了她的衣袖。
“沈枝意。”他突然唤她,眸光微闪。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沈枝意生生停住脚步,她不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伸手拉着她的衣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抽离。
“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做什么的吗?”
江逾白松开手,掀起了他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裸露着,纵横交错,与他俊逸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下意识愣住,迷茫的脸上展露出些许无措,但也仅是一瞬间,她就收敛起所有表情。
美男计不成,想和她玩苦肉计?
她才不吃这一套。
“如你所见,我做的事,无一例外,是杀人。”
江逾白缓缓放下衣袖,他的目光飘向远方,神情出现一丝空白。
“我这一生都见不得光,不过是别人手里一把嗜血的刀,铲除异己,却是助他人登上高位。”
“我为什么不争?我手上沾满鲜血,歼灭流寇铲除奸细从无失手,凭什么为他人铺路?”
“君墨辞算什么东西,那种贪污受贿,靠打点关系稳住太子之位的废物,也配我给他做陪衬?”
沈枝意怔怔地看着他,明明他眼里的恨意已经快要爆发,他却仍旧在隐忍,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听不出有多少愤怒,可眼神中的杀气几乎要将一切凌迟。
“是皇上?”沈枝意迟疑地问。
世人皆知江逾白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那他这把刀,必然是受人掣制。
江逾白回过头,那双凌厉的眸子盯着她,有一瞬沈枝意几乎觉得,他开始后悔说出这一切,想要将她灭口。
“所以,我不想再当他的那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