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暂且不论,”繁宁将歪掉的话题扭转了回来,微笑着看向一脸严肃的清云宗宗主,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支神木……”
“神木的事情除外,”繁宁戳了下眉心,虽然还保持着表面上的敬语,脸上却毫无尊敬之意。
她掀了掀眼皮:“我对想要算计我的人毫无兴趣。”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本就靠边的师姐被眼前严肃额的氛围惊得汗流浃背了,她想了又想,还是镶边着和千长老打过招呼,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出去。
师姐想的很好,从后山绕下去,甚至是自由落地……有修为法器傍身也能毫发无损。
怎么都比这种场合饱受煎熬来的强!
她是这么想的,但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是我的错,但洛雪不应该失去最后一丝机会……她是天才!”
清云宗宗主仿佛结了冰碴子的话从后边传来,被陡然吓到的师姐踩断了一根树枝。
完了,她绝望地想。
刚准备低头认错平息事端……就听见了一道含带着危险笑意的声音。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吗?”
繁宁的嗓音辨识度极高,带着一点毫不在意的慵懒,“因为她是天才,所以她的命就比我们的命贵?”
“还是因为她是天才,所以这个世界都最好围绕着她来走?”
清云宗宗主不说话了。
繁宁扫了一眼鬼鬼祟祟从小路一跃而下的师姐,单手撑着下颌,笑意深不见眼底。
“你或许算得上是为你的弟子着想……开出的条件一般人也都不会拒绝。”
“但谁让你遇上了我呢?”繁宁眨眨眼,半点没有把眼前之人当成大人物尊敬的样子,垂下的眼眸反倒是像在看无名小卒,“我就不是什么一般人啊。”
“也不必这样承认,”陵游叹了口气,目光同样没有落在隐隐生出怒气的清云宗宗主身上,随意的劝了一句:“反正宗主大人也不太想听。”
“……你们月离宗就是这样对待贵客的?”清云宗宗主彻底被激怒,但还是看在千江月在场,压制了怒火,“我好歹也算的上是一宗之主,要是被这样随意编排……”
“孟易恒,”千江月的音调冷了下来,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眼里的散漫彻底退却,“没人请你上明月峰,这是我的地盘。”
“不愿意好好说话就走,什么贵客……你大可以找顾师兄告我的状,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掀了我的山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清云宗宗主语气下意识就弱了下去。
看着那双微微睁大的眼,他袖子里的手压了又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松开了。
“洛雪,你倒是还敢提她!”千江月彻底被点燃了脾气,看着那张脸就忍不住,到底还是拂袖砸了个茶盏。
落地一声脆响。
清云宗宗主愣了一下,躲过了飞溅的瓷片。
“天才,天才……洛雪最不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你往日发疯就算了,还不要脸的惦记我徒弟的东西?”千江月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允许他躲避半分,“洛雪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用来力压你那个炼器大宗师师弟的傀儡?”
“哇,”繁宁面无表情的给场景拱火,愣是拽着陵游装模作样地挡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人。
她师尊的话还没说完呢,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
“自己比不过的就想要让下一辈去比?孟易恒,你荒唐的还不够吗?……”
“够了!”一直压抑着的火气终于爆发。
一向以宗主要求自己的男修怒红了眼,连眼前之人是谁都顾不上,撕扯着低吼:“你又知道什么!她既然有天赋,为什么要害怕成为天才?这种胆小的行径……根本配不上她的天赋!”
“又是天赋,”千江月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朝繁宁招招手,在人过来后搂着她的肩,说:“按照你你的天赋论来算,我家繁宁也算不上是什么天才吧?”
“但你敢硬抗雷劫吗?你能受到妖王的感谢吗?”
“明里暗里将自己放在他们之上,你到底哪来的底气?”
“其实你要想证明自己可以的话也是很简单的,”繁宁彬彬有礼的接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乖巧又无辜,“嗯……我现在也可以招来元婴的雷劫,要不让你您试试?”
“天雷淬体还是很有意思的。”
“那还是不要,”陵游也站到了她身边,指尖把玩着繁宁垂下来的长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毕竟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要是渡劫失败可就不好了。”
本来就不打算接受的清云宗宗主:“……”
“总是想着依靠外物是不可行的,”千江月叹了口气,想起过往那些交情,还是多提醒了一句:“不如找找源头在哪。”
清云宗宗主又沉默了。
他很清楚自己大概与神木无缘,但即便如此,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些年来唯一的希望。
那个孩子……
“洛雪她自己放弃了。”
选择沉沦在心魔里,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清云宗宗主转身朝着山脚下走去,那道背影被风吹过,一时竟也有些萧瑟的感觉。
“他还是那么固执,”千江月冷淡评价了一句,却没说更多的坏话。
“那个洛雪……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繁宁问。
“她啊,是清云宗曾经有着能够超过大宗师天赋的炼器师,如果能好好成长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是宗师之境。”
提到那个名字,千江月也有些唏嘘,“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被邀请着去看过那个孩子。”
“那时候,她就已经很瘦了,只要一听到天才有关的字眼就会陷入疯狂,”她顿了顿,又说:“我治不了她。”
天底下最好的药修也没办法直接治疗深耕的心病。
在前因后果都只能靠猜测的情况下。
千江月坦然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但同样,她也忘不了那一双清醒又痛苦的眼睛。
“与其说是心魔困住了她,不如说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选择让心魔困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