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明明真正和她打了赌的,也只有那一个修士而已,何必把所有人都一起拽下水呢?
……但是繁宁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她表情淡淡的,漂亮的眼眸却渐渐藏不住那一丝嘲讽和锐意,或许她也根本就没想藏,只一眼,所有人在这一刻就都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桎梏”。
他们才是那个需要乞求原谅的“背叛者”。
繁宁手心紧攥着的利器永远像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利剑——而握着利器的那双手,还向来残酷,从不吝啬毁灭的意图。
清云宗的弟子一下就从幻梦中清醒过来了。
这底下的其他修士,或许有十之一二没在控制之内,他们清云宗的弟子却是势必会全军覆没的。
“繁宁道友,抱歉,此前种种,是我们心思狭隘,一心被眼前的危险和捷径迷惑住,忘记了身为宗门修士的本分,”有人站了出来,穿着清云宗弟子的服饰,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平静,像是彻底的想透了,随之便安静的朝着繁宁二人低下了自己的头。
他身后的弟子都禁了声,有些心思浅的,还小心看了身边浮悬着的秋意浓一眼,确认对方脸上没有对他们的半分同情与怜惜时,才默默放下了心里身下的一点小心思。
为首之人没有下跪,他身后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也低下了始终自诩高贵的头。
“……你会接受吗?”陵游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严肃,扭头询问繁宁。
繁宁哼笑了一声,“我对为难识趣的人没什么兴趣。”
这便算是接受了。
清云宗的所有修士都松了口气。
繁宁没再看他们,将目光幽幽转向了其他未表态的修士们,这其中有几个并未参与炼器大会,此时看她的眼神虽有退让,更多的却还是有恃无恐。
最先提出赌约的便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本来想找赚个清云宗的人情,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无法否认眼前的答案,只能侧着脸哼了一声。
“……抱歉,是我输给了你。”
头低的很敷衍,大抵是大庭广众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心里那点难以安抚的愤懑和傲气又紧接着探了头。
这话是对着陵游说的,他并没有忘记和自己做赌的对象是谁。
陵游却是皱起了眉:“就这样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深邃的眼瞳危险的落在对方身上,冷笑一声:“就是这种姿态吗?我怎么记得,你应该下跪道歉才对?”
“可他们——”
“他们和你能一样吗?”陵游早知道这人会说些什么囫囵话,眉峰一挑,张口就阻断了他想凭依的借口。
“那是他们和繁宁之间的事,可你的赌局,另一个对象是我。”
陵游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手心把玩着,幽绿色的光落在眼瞳里,像是某种伺机而动的冷血动物。
“你想毁我的约吗?”
被注视的修士脊背发凉,他看过去,目光从所有人的脸色上一一走过。
他想的很好,只要有更多的人认同他的姿态,只有有人站出来将道德的重压砸下,甚至哪怕有人愿意和他一起面对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清云宗弟子陡然变了一副模样,他们总是擅长站在一起的,而当他们心中有了决断,微小的声音也会逐渐变为大多数。
而那些曾经附和过他的修士……也齐齐将目光撤去了。
恍然发觉自己身后早已空无一人的修士牙根发紧,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之后的恍惚,只觉得那张时常觉得面目可憎的脸也变得模糊了。
“为什么不看我!我,我做错了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下了。
陵游冷哼一声,再也看不下去这种犹豫又时刻想着给自己找借口的戏码,手中的短刀贴着冷风飞上去,擦过修士苍白的脸削下了一大把头发。
“都说了和对错无关,你只是个输家而已。”
陵游有些不耐烦,终于受够了眼前修士那种什么什么都要找出个冠冕堂皇理由的做派,回应他的就是飞身上前的窝心一脚。
他一脚踹在了人的心窝子上,将人肩膀扭着按趴下,紧接着便是唤回短刀,一个刀柄敲下去,麻痹了对方的半截身体。
“输了就磕头认罪,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陵游费解,抬脚将人踩在脚下,看着对方仍旧紧绷着嘴的样子,气笑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吧?”
“还是你觉得只要你死死扛着跟我僵持,我就会无可奈何地放你一马?”
繁宁右眼挑了一下,供火道:“完全被小看了呢。”
陵游翻了个白眼,他疑心要是换了繁宁在这,底下这个修士可能压根就不会选择硬抗。
“总觉得给这些人留下了什么很奇怪的印象。”
繁宁显然对此有自己的理解:“谁让陵游只是我背后跟着的小弟呢,他们宁愿相信我会毁灭世界,也不愿意相信你真的会杀人哦。”
“等,等一下,”刚从其他师兄嘴里知道事情原委的林守月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苍天可鉴,他对繁宁这张嘴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散去,甚至连对视都会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
林守月闭了闭眼,还是选择自己站出来调停,“他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他有点,有点害羞!”
同样处于旁观位置的秋意浓扯开了视线。
她本不该开口,但这里扎堆的都在这件事上不怎么清白……除了林守月就只剩下一个作为赌局中心的她了。
秋意浓到底还是不愿意看到修士间的互相残杀,“我们给他们留一个解决问题的位置吧。”
她小声提议,确认繁宁没露出什么情绪明显的表情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和林守月一起躲到树后面做了表率。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上了,最后只剩下一个谁也不敢真的上去劝的繁宁。
“我的心很软的,”她想了想今天的好脾气瞬间,然后也转了身,没走,开口声音也不大,“没时间继续浪费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