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嫡长子许晏承,秉文兼武,十七岁那年便有功名在身,是许家的骄傲。
许晏舟自小便活在大哥的光环下,旁人提及他时,向来只有一个称呼,便是‘许家嫡次子’。
面对兄长的发问,许晏舟向来沉默以对,这次却一反常态抬起头,“兄长可是对皇上赐婚不满?”
许晏承眼皮子一跳,四下相顾一番,低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有多大的胆子,敢质疑皇上的决定。
“皇上为我赐婚,本是为父母解忧,怎的成了劳心?”
迎着许晏舟没有一丝躲闪的目光,许晏承颇为诧异。
他这一奶同胞的兄弟,即便有些无趣和呆讷,但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的人,怎么忽然如此强硬?
他身后还跟着丫鬟小厮,许晏舟就敢当面驳斥于他,让许晏承一时挂不住面子,但于‘赐婚’一事十分忌讳,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当场拂袖而去。
许晏承来到正堂,正听见母亲对这桩婚事表达不满,“母亲慎言,此乃陛下赐婚!”
听到长子的话,许母讪讪闭了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府中都是自己人,何须顾虑那么多。
但儿子定然有儿子的道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承儿见到老二了?”
“见到了,真是今日不同往昔。”许晏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说话都透着阴阳怪气。
许母蹙眉,“怎么,他又让你不高兴了?他本就呆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长进,你不必再为他操心什么。”
这一家人为许晏舟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所成就,没想到一场赐婚,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可偏偏是赐婚,谁也不敢说什么。
这就很憋屈。
而且越想越憋屈。
一边憋屈着,一边还要操持成亲一事,许母每日都要劝慰自己好几次。
可不管怎么劝慰,她都不觉得陆棠是个好的。
单是想想她的桩桩件件,许母就头疼得要命。
陛下给她家老二赐婚这样一个媳妇,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也就敢在心里想想。
许老将军何尝不是,那次大司命和一个青年才俊在他府门前为了陆棠大打出手一事,至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招惹是非都是好听的,不少人都说她招蜂引蝶。
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让男子当街打架的,偏生其中一人他根本不敢惹,更惹不起。
“老二怕是被蛊惑了心智,从前至少他还听话,我们的训诫他能老老实实听着,母亲不知道刚刚在外边他当着许多下人说了什么!”
许母跟着问道:“他说了什么!”
定是十分过分的话,否则又怎么会把承儿气成这样。
许晏承将经过说明了一番,脸上带着一抹恼怒,“他那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
许母气得脸都白了,“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他居然用皇权压迫你!”
许老将军蹙眉,“慎言!”
随即他屏退两侧。
许母正在气头上,起身就要去教训许晏舟,“今日必让他知道什么叫敬兄长,什么叫知好歹!”
一家子都是为了他好,外人谁会给他耳提面命,事事训导,只会胡乱恭维,虚与委蛇。
才回到院子的许晏舟以为能踏踏实实休息一番,没想到迎来的是重伤未愈跪祠堂。
“你不要以为你成了北辰王就得意忘形,连兄长都不尊了,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吗!”许母一手拎着鞭子,对着跪在祠堂里的许晏舟疾声厉色。
鞭子没有真的打在许晏舟身上,却又好像狠狠抽着他。
许晏舟表情有些麻木,他不知道兄长说了什么让母亲如此生气,但这不重要,因为不管说什么,兄长都是对的。
他本以为荣归而来,带着一身荣耀,便能让父母刮目相看,让他们露出满意的神色。
但他被封王的当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跪祠堂。
父亲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忘本。
北辰王永远都是对外的身份,在许家,他永远都是嫡次子。
许晏舟不是愚孝子,但他始终认为父母生之养之,恩情如山,不过一个王爷的身份,在这份恩情面前什么都不算。
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最后以许晏舟晕厥告终。
……
公主府的陆棠心下有些疑惑,倒不是她有多急切,只是许晏舟自从回了许府,就没了音信。
她想去探望,可京城规矩颇多,没有成亲之前贸然上门,似乎不太妥当。
她倒是无所谓,在她以前的惊人之举面前,这委实不算什么,但总不能让许晏舟因此受到诟病。
之前差人送去的药也石沉大海,陆棠总有一种感觉,那药并未到许晏舟手里,否则他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有时候陆棠觉得,锦绣繁华的京城,远不如边关来的自在。
陆棠急在心里,***看在眼里。
在***的调笑下,皇上召见许晏舟。
在许晏舟归来时,皇上便召见过一次,许家以许晏舟尚无法下床行走为由禀明皇上,得以休息数日。
如今再找见,许晏舟依然来不了。
瞒不下去的许家终于说了一部分实话,原来他自那日祠堂晕厥之后,至今未醒!
皇上面露愠色,“伤得重为何不请御医!”
殿中,许老将军额头冷汗涔涔,之所以没请御医,是因为夫人告诉他,许晏舟八成是装的,以此来抗衡他们。
她觉得许晏舟被封王之后,又因着赐婚的缘故,翅膀硬了,连兄长都敢驳斥了,祠堂晕倒就是为了吓唬他们。
就连许晏承也这么认为,许老将军便没再多问,自然也没去看望一下,否则就能发现他是真的昏迷不醒。
这几日不见许晏舟出现,许老将军本来还有些不悦,谁想到人还没醒,得了诏令才知道。
“臣该死,是臣疏忽了,只想着他是要多做休息,便不让人去打扰他,哪想到会这样!”
对重伤跪祠堂一事他只字不提,只能期望用疏忽搪塞过去。
皇上眸色微沉,“你们对朕的北辰王的确是过于疏忽了,昏迷这么久都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