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想象得到被手铐铐住的人会被带到哪里,至少肯定不是游乐园,也不是电影院。
警察局的拷问间,或者是监狱,应该会是这类的地方,因为我是第一次被人戴上手铐带走,所以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种情况下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我坐上了一架简朴的马车,每当开过有阶梯差的路面的时候车身都会剧烈的摇晃,肩膀会撞到旁边的男人,然后又撞到另一侧的墙。
抬头可以看见的那巨大身躯,而且还是锻炼过的两个男性,跟他们一起坐车实在是太挤了。
车内的窗用黑布挡住了看不见外面,吊着的那小小的灯架也没有点灯。随着黑布的摆动间隙漏射进来的阳光,十分耀眼地照在我的膝盖上。
我闭上了眼睛,那位叫做克莉雅的女性虽然说了诱拐和监禁之类的罪名,但是那完全是不当的。
说是找茬也不为过,而且当事人的提瑟也否认了。所以对于会不会被问罪这点,我一点都不担心,比起这个,马上要面对的问题是……
想着,发现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然后伴随着一阵剧烈摇晃停住了。等了一会后,听到了三声敲门声。坐在我对面的看上去很认真的男人把门上的扣环拉开打开了门,接着光线仿佛要溢出一般灌了进来,我不禁眯起了眼睛。
“好了,下来吧。”
褐色头发的男人随意地说道。
我举起不自由的双手抓着门框,一边支撑着身体,然后慢慢地下了车。习惯了昏暗的车内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光线,只看见白花花一片,连这里是游乐园,还是电影院,监狱,警察局都分辨不了。
“……看上去好高。”
我小声说了之后,褐色头发的男人轻轻笑了。
“噢哦,高的不得了,要是住一晚的话我的工资都打水漂了。”
“走吧”,一脸认真的男人说道。
再次被两人挟着的我走了起来,眼前是触手可及的庭园和纯白色石头打造的喷水池,在最里面的是一间统一是白色石砖堆砌起来的建筑。看上去明明是饱经风雨了,却不见一处有黑色的污迹。
笼罩着一股梦幻般的氛围建筑的四处,都是一眼看过去都是精雕细琢的彩色雕塑,都是些一般的住宅不会有的艺术品。
玻璃窗等间隔得排列着,好几个阳台突出着,这个四层的房子,可以感受到和这个世界不一般的氛围。这正如,与“酒店”(hotel)这个词相符合的建筑。
穿过有着喷水池的广场,慢慢走近了这个酒店。但是几乎看不见其他人。
虽然远处可以零零散散地看见有些身穿黑服的男性,但是感觉应该不是普通的住客究竟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里呢。
感觉我的存在跟这里太违和了但是不可能会让我就这样折返回去的,于是我接着登上了都是四段形式的阶梯,然后穿过一个正开着的大门。
宽敞的大厅是露天的结构,左右两边是对称的弧型构造的楼梯。阳光穿过窗户照射着那里,白色基调的大厅里仿佛闪着光辉一样,虽然里面有看上去坐下来会很舒服的沙发排列着,但是不见一个人影。
我被催促着,走上了右边的楼梯。然后在二楼的广场右拐,一边踩着柔软的毛绒毯子,一边在通道上走着。
左右静静地并列着门,通道上的光线稍稍有点暗,走到一半的时候,男人们都站住了。看上去认真的那个男人打开了门,探头确认了一下之后,进去了里面,我也跟着进去了。
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
入口的正面张贴着一整面的玻璃,漂亮地透着光,这个世界的高品质玻璃昂贵的让人吃惊。难以想象单单这个房间就花费了多少金钱,窗户的外面可以看到先前经过的喷水广场和漂亮的庭园房间中央摆放着黑檀做的圆桌,还有两张看上去就很柔软的让人心动的椅子。
右手边是茶几和坐四个人都没问题那么大的沙发,在桌子上装饰着色彩鲜艳的花束。
左手边放着一张大床,纯白色的床单铺展着没有一丝皱褶,四个落枕仿佛艺术性的角度摆放着。
这般高级酒店一样的风格,细致如斯地向我表现着褐色头发的男人让我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去的时候,那触感差点让我担心会不会就这样直接吸进去,是松软舒适到这种程度椅子。
“在这等一会儿吧,马上就来了”
一边说着,褐色头发的男人边靠在了墙边。认真的男人则是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然后站在了门边我只是坐在椅子那里无事可做,也没有向沉默的两人打搭话的勇气,只好看向了窗外。
马上就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呢?虽然从语气想象得出那是个身份高贵的人。
我还没有能在这种场合放松下来的胆识,甚至连坐在着柔软的椅子都莫名感到难受。这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感觉身体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已经持续这样的状态多久了呢?两个男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所以我不禁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感到紧张。
终于门被敲响的时候,我终于安下了心,感觉像是屏住呼吸差点死了一样,男人为了迎接而打开了门。
进来的人是先前拜访我咖啡馆的那位身穿管家服的女性,接着她的身后,一位系着白色头发的略显老迈的女性走了进来。
她直直地挺着腰杆,让人感觉到那份仿佛从年轻时候就一直坚持严以律己的气质,身穿着没有装饰的轻装绿色连衣裙。然后背后长着一双纯白色的巨大翅膀。
她全身带动着连衣裙的裙摆摇动的走路姿势,十分惹人注目,有着那种习惯了惹人注目般的,独特的气质。从那态度就看出来,她是个身份显赫的人,我一下子站起了身。
那位女性站住看着我,目光锐利,就像观察着柜子里面的展示品一样的眼神。
“提瑟好像受你关照了。”
那声音不禁让我屏住了呼吸,仿佛是一只手经过耳朵穿入然后紧抓住心脏一样。
明明只是一句话,却有着深深把人吸引住的力量。
单凭这点,我就可以理解到眼前这位是谁了。
“说不上是照顾,您就是提瑟的外婆,是那另一位歌姬吗?”
“嗯,两者都没错。”
仿佛毫无兴趣一般说着,那位女性坐在了椅子上。
“克莉雅,把手铐解开吧。”
“好的,夫人。”
克莉亚走近了我,把手放在了手铐上,小声说着些什么之后手铐就松开了。
这是魔术吗?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总算双手恢复了自由,而克莉亚在解开后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这里不是扣押犯罪者的地方,所以我们本来没有擅闯一般市民房子的权利的,让你受惊了吧。”
女性这样子说了,坦然自若的话语声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就像歌曲的旋律一样。
“请不要在意,因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的。”
就像是完全不觉得对方会拒绝一样的语气,应该是习惯了让别人听从她了吧。虽然这样我也没有特别要拒绝的理由,所以我老实的坐回了椅子上。
“最近,我知道提瑟她都有在夜里溜出去。而且去的是你的店。”
“……果然呢。”
之前就很在意那位认真的男人那时候十分断定的语调了。看来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店了。况且,提瑟还是歌姬,深夜溜出去这点不可能没有人发现的,知道她去的地方也很自然。虽然提瑟小心地不让别人发现,但是其实还是被发现了吧
“她看上去很享受夜游的样子,这样也能很好的放松一下吧,克莉雅,把那个拿过来。”
“是的。”
被叫到的克莉雅小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放在了我的面前。轻轻地,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响声。
“这是你一直以来关照提瑟的回礼,还有擅自逮捕你的赔偿,再加上…”
“封口费吗?”
“理解那么快真的太好了。”
我提起了小袋子,打开了开口,里面装着的是金币。是相当大的金额,不过我却把它先放在一边,搭着手探出了身子。
“然后,要说的事情是什么呢?”
这时看向我的那位女性的目光里,初次让我感受到了温度,微微抬了一下眉,就像重新确认一样看着我。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林夕,你是?”
问了回去之后,女性旁边站着的克莉雅视线瞬间变得严苛,正想开口的时候,女性轻轻举起手阻止了。
“好久没有自报姓名了呢,因为最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了。”
说着女性轻轻笑了。
“我叫菲利斯,是提瑟的外婆,也是最年长的歌姬。”
最年长的歌姬,还有最年轻的歌姬,我不禁回想起戈尔爷爷这样的形容。
“要说的事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你来说并不难。把提瑟忘了吧,只要这样就行了。”
菲利斯小姐这样说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应该明白吧?提瑟的夜游到此已经结束了,虽然至今为止都放过她,但是如今没有这样时间了。那孩子该回到光芒四射的舞台了,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也不会再和你见面了吧。”
直直的看着我。真的是相当平静,毫无感情色彩的目光。
“请把关于提瑟的事情,谁都不说,把事情本身都忘了继续生活吧。只要这样我们就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但是一旦,你把提瑟的烦恼不小心说出口的话。”
这句话就像冰冷透彻的旋律。宛如一根草木都生长不了的荒野上,吹过的狂风一样,是毫无一丝温度的世界里的声音
“下次就不是逮捕就能完事的了。那时候不再是这样的房子,会把你送到冰冷的监狱里的吧。”
我不禁吸了口气,明白菲利斯小姐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提瑟她会怎么样呢?不是唱不了歌吗?”
我用颤抖的声音挤出了这句话。
菲利斯小姐一边直直盯着我,嘴唇动了:
“那是与你无关的事情。唱不出歌的话,只要让她唱的出来就行了,我会这样做的。歌姬不是想唱才唱歌的,她的声音,她的歌声,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别人有所期待就必须唱下去才行。”
这应该是她们的世界里特有的观念吧。歌姬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不自由而严苛地被要求着的吧,我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提瑟唱不出歌的原因,这个人肯定没有理解到,我知道的只有这点。
“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关着提瑟能解决问题吗?”
“你,难道还想充当提瑟的保护人了?”
十分冰冷的视线从眯着的眼中射出,仿佛直穿了我的心脏一样。
“提瑟有她自己的情况,但是你完全是个外人。并没有插手的权利,真遗憾。”
说完之后,菲利斯小姐站了起身,这也宣告着谈话到此结束了。
“你对我们来说没有一点价值。没价值的人说的话,谁都不会接受,不被人接受的话也好,歌声也好,都跟不存在一样,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接着没有再看我一眼,菲利斯小姐离开了房间。
之后,被留下来的,只有寂静,桌子上的钱袋,和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我。
眼前是一个美丽的庭园,天际边有一条赤红色的光带装饰着,漂浮着的云朵被光线镶着彩边。快到了傍晚了。
“请让我送你回去。”
克莉雅说了,但现在我就连点头都做不到,只是静静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