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是个不甘于寂寞的储君,他早就不满郑渡对于朝政的把控。
虽然楚平安早就有心拜郑渡为太子太师,可是楚天舒却一直从中作梗,明显不愿意接受这位老师。
当初郑渡还在朝中大权独揽,他以为自己能够一直手握大权,能够一直撤走楚平安,楚天舒父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并未急着促成此事。
而是一直任由自己与楚天舒之间的关系恶化。
郑渡之所以会有如此作为倒也正常。
他身为御史,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别看他在朝中的官职并不算高,可凭借着他的一张巧嘴,却让楚平安对他十分信任,甚至让他权揽朝政。
如果继续任由局面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总有一日他将包揽朝中所有权柄,而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太子,也只能成为他手下的傀儡,成为一只提线木偶而已。
更何况早在楚平安与楚天舒父子联手,将二皇子楚霄排挤出局的时候,郑渡就已经意识到了何为兔死狗烹,何为卸磨杀驴。
楚霄乃是楚天舒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为楚国打下了万里江山的大功臣。
楚国之所以能经受起他父子二人如此挥霍却仍不崩盘,这主要因为楚霄在外替他们荡平了所有强敌。
这父子二人面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楚霄都能将事情做的如此决绝。
又何况他区区一个御史?
周国势力逐渐恢复,势必要对楚国的生存造成一定的挤压。
自己当初为了迎合楚平安,可是曾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过要将楚霄送往周国担任质子,并因此彻底得罪了这位战功赫赫的二皇子。
如今对方在周国大展拳脚,已经成为权倾朝野的太傅。
万一有朝一日对方卷土重来,谁又能保证楚平安会不会碍于周国的压力将自己当做弃子,杀了供楚霄泄愤?
正是因为有此番顾虑,所以郑渡才不想和楚国皇室有太深的关联。
如今看来他的这番决策果然是正确的,因为现在他已经彻底失势,并且从此事当中看出了何为世间冷暖。
楚平安父子如今已经将他当成了局外人。
而依照楚天舒的性格,自己如今已经失势,想来对方绝不会放过自己。
郑渡自诩这些年来已经享受过了所有荣华富贵,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只有这个侄子。
想想兄嫂二人当初临终时的嘱托。
再想到郑经纶如今便是郑家仅存世上的唯一血脉。
郑渡便下定决心不能让其遭受楚天舒的黑手!
郑经纶也没想到自己此次回国竟是踏上了一条绝路,他仅仅攥住郑渡的手,同时开口对其说道:“叔叔,我不走,要走咱们一起走!”
郑经纶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他对于叔叔的感情却是十分深厚。
他不能放任叔叔独自留在楚国,任由其受楚天舒的报复。
面对郑经纶的坚持,郑渡却只是苦笑着摇头道:“这些年来我坏事做尽,如今所经受的这些遭遇便是老天赐给我的报应,我之前一直和九江府有利益往来,我还曾在九江府的钱庄里为你存下了二十万两白银,这笔银子虽不算多,可只要你一心踏实的过活,却也能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说到此处,郑渡反握住郑经纶的手:“当初若不是有你爹娘资助,我也不可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
“你爹娘当初为了供我上学,忍饥挨饿,这份恩情我一直放在心里,无以为报,我替你存钱的凭证就放在我书房那本史经注的夹层里,你拿着那张凭证前往九江府任意一家钱庄都能取银两,这就是叔叔为你留有的最后一条退路!”
郑经纶原本还不满于叔叔对于自己的严苛管教。
一直认为叔叔苛待自己。
可如今听到叔叔的这番肺腑之言,郑经纶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他万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要求严厉的叔叔,竟然会在如日中天时便为自己铺好一条退路。
显然他早已经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一天。
所以才想着为自己搭桥铺路,让自己能够免受牵连!
面对郑渡的这番叮嘱,郑经纶语调明显哽咽起来:“叔叔,这二十万两白银足够你我叔侄二人衣食无忧,我答应您,从今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再不留恋花街柳巷,再不让您替我操心。”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您随我一同前往九江府吧,我会和楚霄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他大人有大量,绝不会继续与您为难……”
离开了叔叔的关照,郑经纶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虽然这次出使周国他经历了许多。
可如今面对叔叔的这番叮嘱,想到叔侄二人即将分离,他心中却还是充满了不舍,希望能和叔叔一同离开。
此时他心中仍旧存有幻想,他幻想楚天舒疏于监视,能让自己和叔叔从京城顺利逃离。
不过身为老牌政客的郑渡明显要比郑经纶更加成熟。
面对对方的这番坚持,郑渡只是摇头说道:“打从我离开朝堂的那天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楚天舒的监控之下。”
“他之所以不急着杀我,不过是想让我在临死之前多一些丑态,借此满足他变态的喜好。”
“只要我敢稍有妄动,周家上下必将被其屠灭满门,就连你也不能幸免!”
说至此处,郑渡摸了摸郑经纶的头:“你这次初始虽未成功,可经过这番历练,你却变得成熟了许多,你应该知道,楚天舒不会放任你我叔侄轻易离开,如果想要一起走,那最后便只能一起死!”
“我这些年来做过许多恶事,本也没想过自己能够善终,如今若能护佑你顺利脱离险境,那也算我对得起你父母的一番嘱托,经纶,不要让叔叔失望,要将郑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郑渡说到此处,猛的一推郑经纶,直接将其推的一个趔趄。
郑经纶还想起身上前,却见郑渡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碗,并将其摔得粉碎。
他手中拿着一块锋利的瓷片,并将其抵在自己的咽喉:“你若是犹犹豫豫还不肯走,那我就直接自裁,死在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