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永朝从城寨走出来，觉得浑身一股酸腐臭。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丢在了脏乱的路边。
走到主干道上，才见到温暖的阳光，浑身黏腻的湿腥像是被晒干，清爽不少。
走了两步，看见一只垃圾桶，驻足停步。
他脱下西装外套，一并丢掉，这才觉得那种在城寨里沾染的湿腐味儿，褪去不少。
回到酒店没一会，小文敲门进来，交代他刚才和顾眉的电话内容。
小文：“眉姐说，对待秦利朗，利以诱之即可。事成之后，眉姐还愿意给她母亲一套店面，作为报酬。”
“嗯。我已经搞定了，没问题，等消息就行几。林博士那边，预约上了吗？”
小文点头：“问，约上了。在大后天下午，不过……林博士明确告知我，他还约了别人。”
祁永朝反问：“军研所的人？”
“嗯。”
祁永朝立刻就说：“军研所派来的人，应该是秦文琮。沈子菱花高价买画，应该就是为了帮助军研所聘请林博士。”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明天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在港城逛逛，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小文立刻就冲他鞠躬感谢，汇报完就离开了祁永朝的房间。
祁永朝洗了个澡，这才去给顾眉回了一个电话。
他把这边的情况，简单和顾眉汇报了一下。
顾眉说：“你做得不错。这个秦利朗，赚钱就是为了母亲，希望母亲过好日子。他这个人，有点穷义气在身上。
只要你给钱给得足够痛快，他帮你干事儿，就越利落，并且，越卖力。”
祁永朝想起从前的事，挺疑惑的：“当初，你利用六婶陷害沈子菱考场作弊，就是跟这个秦利朗合作？”
“谈不上合作，是我帮他做事，他欠我一个人情。六婶把秦利朗拉扯大，他倒是有孝心，想让母亲过好日子。
可六婶毕竟是穷过的人，不乐意躺平享福，也不愿意从秦家辞职。
于是，他让我帮忙，演了那出戏，六婶才会去偷沈子菱的单词本，被秦家人赶出去。”
祁永朝嗤了一声：“秦利朗一直在港城，这里根内陆隔着海岸，你是如何联系上他的？”
祁永朝主要好奇的是这个。
刚才他跟秦利朗聊了一会，得知他是去年救了堂口的上级，才得以“升职”，手底下有了兄弟。
可在这之前，秦利朗过的是打黑工的生活。
内陆来人如果想查，那是查无此人的。
几年前的顾眉，不过是个小店主，她如何能有这种手段能力，查到秦利朗的所在？
顾眉清楚记得原着剧情里，描写过六婶和他的那个在港城混得义气儿子。
原女主程雪兰和原男主秦臻在港城进行剧情线时，也是秦利朗帮忙，危机才得以化解。
顾眉按照原着剧情的列的地点去查秦利朗，缩小了范围，自然很快就能查到。
但顾眉不可能把自己看过原着剧情这件事，告诉祁永朝。
她随口搪塞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我有我的人脉。”
祁永朝在电话这端皱了皱眉头，旋即笑出声：“好的。眉姐，你这几天如何？”
电话里立刻传来顾眉的调笑声：“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想我了么？”
“嗯。”祁永朝淡声说：“很想。”
简单的两个字，把顾眉撩得浑身发烫。
她嗔怪说：“你得了吧，你这时候很想的，不应该是你的女朋友程雪兰吗？”
祁永朝摇头，语气坚定：“眉姐，你如果拿这个跟我开玩笑，我会很痛心。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如果你不需要，我可以随时丢弃。”
顾眉被哄得心坎儿像裹了蜜，笑出声：“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办好了，回来我有好东西送你。”
“嗯，交给我。”
顾眉：“姓赵的回来了，先挂了。”
祁永朝点头：“嗯。”
电话忙音之后，祁永朝才挂断了电话。
此时的他身上裹着白色浴袍，头发微湿，没戴眼镜，精明深沉的眉眼没有了眼镜遮挡，是如狼的锋锐。
他取来眼睛戴上，稍厚重的黑色镜框，立刻将眼底的那股子狠劲儿压制。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觉得顾眉这女人，太蠢。
他很好奇，顾眉这样蠢钝好骗的女人，到底是如何拥有了今日的资源，今日的成就。
他总觉得，顾眉身上还藏着其它秘密。
她像是有一只预判的能力似的，明明不聪明，却能预判股票和经济走向，这才有了诸多房产、优质股票以及最优渥的投资。
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祁永朝想知道，但却并不着急。
以她蠢钝的程度，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
翌日清晨。
暖烘烘烘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肆意洒落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阳光落在她赤裸的脊背上，她被背部的温暖给唤醒。
向承别墅的二楼视野不错，窗外是海滩，椰子树，和大海。
她悠悠转醒，用胳膊肘支着身体起身，发现身旁床位空了，秦文琮正站在床边系衬衣纽扣。
借着那斑驳的光线，仔细对镜子打整衬衣。
房间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沈子菱揉了揉惺忪睡眼，翻了个面，坐起身来。
“怎么起这么早？今天又不用见林博士，”沈子菱轻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秦文琮转过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看向她：“原定计划是明天，但如果我是顾眉祁永朝，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我打算，今天去林博士去见见林博士。他和女儿今天会去剧院看话剧，你有这个兴趣，跟我去偶遇一场吗？”
沈子菱眼里放光：“当然有兴趣，你等我，我迅速洗漱换衣服。”
“不着急，时间在下午三点，剧院就在附近三公里处，不远。”
香港并不大，如果是打车，去哪儿都不算远。
沈子菱起身走向卫生间。
狭小的卫生间里，贴着带有蓝色花纹的瓷砖，镜子是铜制雕花镶边，法式复古的风格。
她在卫生间洗漱的同时问秦文琮：“你今天的计划是？”
“没有计划，吃了早餐，带你和孩子出门溜达，中午在附近餐厅吃个晚餐，晚上带着三个孩子去看话剧。”
秦文琮说话期间沈子菱已经刷好牙，她擦了擦脸问：“嗯？三个小崽子也能看的话剧？”
“嗯。幼儿科学类话剧，老二会喜欢，老大和老三也乐意奉陪。”
沈子菱有点担忧：“他们也才两岁多，看话剧，会不会不太理解？或者，坐不住，看着看着便闹腾？”
秦文琮笑出声：“你是在质疑你三个孩子的智商？还是质疑他们的自理能力？”
沈子菱：“我没有质疑他们的意思，既然是孩子，如何早熟，都有孩子的天性在的。”
秦文琮说：“没关系，他们不愿意看了，我们中场出来便是。只是我认为，带孩子，就应该顺着孩子的兴趣多尝试，不是么？”
沈子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简单洗漱完毕，来到一楼的餐厅。
三个孩子已经在餐桌前坐好，正开心地吃着早餐，桌上摆着港式的菠萝油和热奶茶。
“妈妈，早上好！向承叔叔和小叶阿姨，已经去上班了！大伯去外面帮向承叔叔遛狗去了！”
小凌玲一口气说完一大顿话，仿佛废了很大劲儿，气喘吁吁的。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沈子菱的腿：
“爸爸说要带我们去看话剧，是真的吗？”
沈子菱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当然是真的。”
“哦也！”小凌玲开心得叫着：“我陪二哥看话剧，二哥答应帮我做算术题！”
沈子菱：“……”
老大秦正则啃了一口菠萝油，满嘴都是碎渣：“我陪二弟去看话剧，他答应帮我写拼音作业！”
沈子菱：“……”
她看向老二秦景云。
小孩子一脸高冷，喝了一口奶茶说：“嗯。我答应他们了。所以爸爸妈妈放心，他们不会看不完就闹的！”
沈子菱惊讶：“老二，你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了？我一直以为，你不太会说长句子来着。”
秦景云哼了一声：“我不乐意。”
意思是，他不是不会和有语言天赋的妹妹一样说长句子，她只是不乐意说罢了！
一家人吃完早餐后，秦文琮和沈子菱收拾东西，准备带孩子出门。
出发前，沈子菱小心翼翼地将踏雪图放进廉价的画筒里。
又将画筒用袋子装好，随手塞进了婴儿车。
这趟出门，毕竟是亲子游，沈子菱只带了两名安保。
她倒不是在意画，而是在意自己和孩子们的安危。
毕竟顾眉那个枉顾人命的疯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临走前。
秦文琮和等在门口的两名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安保人员低声交代了几句，确认他们都已准备就绪。
“老公，你说我们今天去剧院，意不在剧。祁永朝会不会也和我们想到一起，也会去？”
沈子菱明显有些担忧，目光里透着一丝不确定。
秦文琮握住她的手，安慰说：“不用想太多。即便祁永朝去了，我们没能得什么先机，那也没所谓。
毕竟，孩子们开心，我们也不算白去，不是吗？让孩子们快乐是主要，林博士只是次要。”
沈子菱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是。”
一行人走出家门，外面沙滩上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身擦得锃亮。
他们坐上车，车子缓缓启动，朝着市区方向驶去。
街道两旁，茶餐厅里飘出阵阵香气，街边的报摊摆满了报告港姐夺冠的报纸杂志。
卖鱼丸的小推车前围了不少人，看着就香，颇有些港剧里的特有味道。
与此同时。
海港城，某城寨的破旧小房间内。
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墙壁上挂着几张泛黄的海报。
秦利朗正带着他的兄弟们计划明天的抢劫行径。
他穿着一件花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手里拿着照片和地图，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兄弟们，明天是一个大票。只要我们拿到那幅画，就能拿到十万人民币的报酬，到时候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秦利朗说话时，手指不断地点触桌面上，沈子菱和秦文琮的照片。
“朗哥，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
一个小弟拍着胸脯说道，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头发染成了黄色。
秦利朗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大家准备好，明天一早，在海港集合。”
“好。朗哥，明儿一早见！”
*
中午时分，沈子菱在剧院旁边的茶餐厅吃饭。
阳光透过茶餐厅的玻璃窗，将木质桌椅烘出斑驳的旧色调。
沈子菱带孩三个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放着精致的港式美食。
秦文琮带着老二景云去卫生间，回来路上，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正在看书的小女孩。
小女孩6岁，穿着花裙子，正蹲在地上，捧着一本科学绘本看得津津有味。
小景云突然不走了。
秦文琮回头看他：“怎么了？”
小景云松开爸爸的手，蹲在女孩跟前，顶着女孩手里的书，念出了名字：“the magical world of Elements……”
他望着小女孩：“能借我看看吗？好像很有趣。”
小女孩居高临下看他，目光几近冷漠：“你几岁啊，你怎么可能看得懂元素，你都不懂什么是元素，什么是科学吧。”
小景云蹙紧了眉头：“不许小瞧两岁！我们两岁已经懂很多了！”
小女孩还没说话，男厕里走出一个老人。
他叫了一声：“美云。”
叫美云的小女孩立刻合上书起身，牵上了男人的手：“爸爸！”
秦文琮牵回小景云，抬眼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林博士，不动声色地冲对方颔首。
林博士的目光并未在秦文琮身上停留，带着女儿返回餐厅。
等美云走出机密距离，小景云不服输地叫住她：
“元素哪里都有，我们每天要呼吸氧气，这是氧元素，它没有颜色和味道，悄悄藏在空气里，占空气的21%。它很活泼，喜欢喝其它元素做朋友。氧元素见到铁元素，它们会发生奇妙的锈反应。
所以，美云姐姐不愿意和景云做朋友吗？或许你可以和氧元素一样，试着和两岁的小朋友，发生奇妙的反应哦！”
林博士：“……”
秦文琮：“……”
小美云回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那我请你吃菠萝油吧！”
林博士居然没有拒绝，脸上露出笑容，也柔声细语问小景云：“你叫景云吗？你才两岁？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有幸，邀请你一同用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