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菲然面上一红,垂眸道:“人家就是担心而已,况且那个樱娘……”
“好了好了,”蓝昊天收回手,“樱娘子身上可疑,我不过想多观察她一下而已。天色还早,我们去府衙看看吧。”
衙门在主干道的尽头,甘城正北方向。
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至衙门口的大街上。
一乘小轿迎面而来,轿夫停步在衙门前的石阶下,勾身掀起门帘,恭敬道:“老爷,衙门到了。”
“嗯。”
轿子里传来一声沉吟。
一位眉高鼻挺的异邦人慢慢走出轿子,理了理头上璞巾,信步迈入府衙。
“怎么回事?”鱼菲然贴着蓝昊天,小声嘟哝道:“这人怎么直接进了府衙?连名帖都不递?”
蓝昊天眉心微蹙,“也许是旧相识吧,也有可能是盟友。”
“等等,待我问问那几个轿夫试试。”
说完,鱼菲然便挪步去了轿子那头。
蓝昊天仔细观察着那顶苍绿色锦轿,注意到轿顶的悬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卫大哥!”不一会儿,鱼菲然匆匆跑回,拉着蓝昊天走进巷子里,“打听到了!”
“什么?”蓝昊天回过神来。
鱼菲然咽下口唾沫,镇定道:“那人是大食国的商人,名叫苏合,生意遍布大食、大戎和信朝。”
“难怪……”蓝昊天感叹一声,“那轿子顶上的夜明珠,是大食国的特产。这么说来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对了,”鱼菲然打了个响指,“不如回去找钟叔凡问问吧?他认识的人多,一定知道些内情。”
“嗯。”蓝昊天颔首,二人又在巷子口等了会儿,才见苏合从衙门里出来。
几人抬着小轿匆匆离去,府衙大门旁的角门忽然“嘎吱”一声推开。
“走走走,别再犯事了!”
几名衙役推着几个汉子走出角门,蓝昊天正往那面看去,背后倏尔传来古刀的声音。
“卫公子,我回来了。”
二人回头,古刀面无表情立在他们身后。
“来得正好,”蓝昊天扭回头去,沉声道:“那帮孩子没出事吧?”
古刀上前一步,冷静答道:“无事,但……”
他的目光落至二人凝视的几名囚犯身上,话说一半蓦地停下,低声惊呼:“是他们!”
“谁啊?”二人同时问道。
“昨日夜里偷商队的小贼!”古刀脱口而出。
蓝昊天眉目一凛,鱼菲然惊疑:“不能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偷盗不是要判刑三年的么?”
古刀摇摇头,沉声答道:“或许知府大人根本不想关押这群人。”
“等等!”蓝昊天惊呼一声,“适才苏合进去过,所以他们都被放了出来?”
鱼菲然立时会意:“卫大哥是说,苏合在保护这群小贼?”
古刀沉声不语,只拿眼睛盯着前面那几人。
“先回去再说,”蓝昊天转身,“甘城如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这个大食国商人一定来头不小!”
三人才提步走出小巷,衙门口的衙役就盯上了他们。
“卫大哥,”鱼菲然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他们好像在看我们呢!”
蓝昊天斜过眼去,正见其中一名衙役快步走来:“慢着!”
三人脚下一顿,衙役按着刀柄问道:“打哪儿来的?”
蓝昊天转身,俯首答道:“永州。”
“不知道甘城不许未出阁的女子穿绯衣么?”
鱼菲然顿时一惊,瞠着眼问道:“胡说!这是几时的规定?”
衙役伸出五根手指,扯嘴冷笑:“今日刚立下的规矩,赶紧交罚金吧!”
“什么?”鱼菲然差点惊掉下巴,恼道:“你这是讹人!”
古刀作势就要拔刀。
蓝昊天赶紧按下古刀的手,上前一步挡住衙役,问道:“不知这位官爷想要多少罚金?”
衙役嘴角一抬,猥琐一笑,“五两银子,拿不出来就跟爷进去待着吧!”
鱼菲然顿时火冒三丈,正欲发作却被蓝昊天一把扼住手腕。
“好,我们交钱就是了,还请官爷饶小的们一命!”
说着,蓝昊天从腰间掏出荷包,躬身塞至衙役手里。
那衙役掂了掂荷包分量,得意一笑道:“好说,快回去把衣裳换了吧,哈哈!”
鱼菲然狠狠瞪着他离开,气得直跺脚道:“卫大哥,他分明是在敲诈勒索!你怎么还真给他银钱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蓝昊天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咱们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为上。”
回去的路上,鱼菲然的腮帮子鼓得像金鱼。
“屠三刀真的在买卖幼奴?”蓝昊天低声问向古刀。
“是,”古刀严肃答道,“应该只是奴隶,没见他做过分的事。”
蓝昊天垂眸思索片刻,“有打听到买家么?”
“还没有,”古刀声音利落,“屠三刀把他们关在城郊的一座泥巴屋里,一日两餐供应,不许他们出门活动。属下打听过左邻右舍的人,都说还没见过陌生人来访。”
“哼!”鱼菲然插了句嘴,“一准怀着坏心思呢!指不定就会卖给人做雏妓或娈童!”
这话说得二人一阵沉默,卖作玩物恐怕是最坏的结果了!
回至运隆客栈时,正好遇上钟叔凡在大堂用晚膳。
“钟老板!”蓝昊天拱手一揖,“在跟弟兄们吃饭啊!”
钟叔凡放下碗筷,冲鱼菲然痴笑道:“是啊,卫公子和鱼二小姐吃了么?要不一起?”
鱼菲然立马瞪了他一眼,蓝昊天客气答道:“还没呢,钟老板请的话,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三人围坐下来,钟叔凡的视线始终落在鱼菲然脸上。
“你们这是出门逛街去了么?”
他随意一问。
“是呢,”蓝昊天随口一答,“白日在珠宝铺子里遇上一位叫苏合的异邦商人,居然一掷千金买下了整座铺子的首饰,可真阔绰!”
“哦!”钟叔凡面上一笑,“苏合啊!”
蓝昊天赶紧追问:“钟老板认识他么?”
“那是自然!”钟叔凡咽下一口清酒,“他也是钟某买主之一,出身大食国贵族,身价千万金贵着呢!”
“不是大戎国么?”蓝昊天故意问道。
“不是,”钟叔凡略略摇头,“大戎国的客商主要活跃在互市,苏合是大食国人,买的货都运回大食国了。”
“原来如此,”蓝昊天咋舌,“想来大戎国也没那么有钱的人!”
所有北方蛮夷里,大戎国是最东边的一个小国。
因着东北部全是沼泽,再往东是茫茫大海,数百年来大戎国只向西南方扩张领土,从不向东发展。
越往西国家越多,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和森林,土地肥沃,矿产丰富,并不亚于信朝的江南。
独居一隅,环境恶劣,大戎国一直是北方蛮夷中最穷的一个。
“话也不能这么说,”钟叔凡一面扒饭,一面解释:“大戎国也有富商,只不过钱都花在茶米上,很少买钟家的破铜烂铁。”
蓝昊天沉默一阵,转口问道:“钟老板,你这次北上,可是要去边城附近的互市?”
“嗯,”钟叔凡吃完饭,剔了剔牙,眼神又飘到鱼菲然身上,“边城东边的互市,那里人也不少。”
鱼菲然一阵警醒,拿余光杀了他一刀。
“互市原先不是在西城么?”蓝昊天放下碗筷,伸腰挡住钟叔凡的视线,“为何突然搬去边城了?”
“这个啊!”钟叔凡收回视线,淡声道:“大概是梁将军想看牢那帮鞑子吧!”
话虽如此,互市东移,损失的可是西边的大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