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无端提起宫中的事，这事已经过去好些日子，此刻提起是何缘由？
方筱染神色淡淡的回：“都已经过去，让母亲担心了。”
“你若觉得心里不平，可以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江玉珂笑道，并自顾自的端起一杯茶淡饮着。
过去的事，何须她来帮？何况方筱染也不认为江玉珂能帮她什么。
“我并未觉得不平。”方筱染回道。
闻言，江玉珂不再提起宫中之事，反倒拉她寒暄。
“说来清儿对你还真是用心，我头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一个人，难怪当年戏言，竟会被当真，就连陛下都撮合你们二人。”江玉珂浅笑道，时而抬眸瞥一眼方筱染，那笑意倒像是发自内心，可却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
对于此事，方筱染并未回应，只是笑而不语。
聊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方筱染找了个借口离开，临走前，江玉珂命人包了些茶叶送给她，并说：“宜川新茶，有醒神之效，你带点回去，正好郑嬷嬷最近总是头晕，或许喝点也能有效。”
方筱染道谢离开，从院子出来后，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和之前夜阑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而是一种阴冷黏腻的窥视，像是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她脚步并未停下，但也没有往清心居去，而是往花园中走，侯府很大，单是花园就有数处，假山叠石、曲径通幽，最适合掩人耳目。
往花园深处走，看似是在为对方提供有力的隐藏条件，可实则她是为了避开他人视线。
“郡主，咱们不回去了吗？”吴贵成摸不清方筱染想做什么，忍不住低声询问，方筱染笑了笑，微微摇头，“我打算一个人逛逛，你先回去，对了，这茶无需拆开，也不要让其他人碰，放着便好。”
“是。”吴贵成虽疑惑，但对方筱染一向言听计从，他点头便离去。
他一走，方筱染眸色扫向远方，声音清冽的开口：“出来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倘若对方不识趣，她不介意动手。
当然，她也不认为侯府会有什么危险，此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靠近，显然并非寻常人。
很快，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男子冷漠的从假山后走出来，他冷眼看向方筱染，似是在打量，但很快，他目光收回，很是恭敬的抱拳道：“少夫人，老侯爷有请。”
“老侯爷？”对于这个人，方筱染感到震惊。
她虽知道此人，只不过顾老侯爷一向住在后山，鲜少露面，为何会突然请自己过去？
虽说她刚嫁到侯府，理应拜见这位名义上的祖父，但成婚那日，这位并未现身，侯府中人也对这门婚事并不在意，甚至连后来也没人提醒她去拜见，她曾向郑嬷嬷说明过此事，但郑嬷嬷却让她无需去管。
说什么，老侯爷不喜欢被打扰，若非他亲自相邀，就莫要去讨嫌。
如此，方筱染也才没有拜见。
倒是没想到这会儿他老人家会请她过去。
不管目的几何，既然请了，她自然得前往，而且她对老侯爷也确实佩服，听闻此人从未有过败绩，曾经一度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战神，只是后来因伤隐退，才渐渐淡出朝堂。
老侯爷居住的别院位于后山之上，院中松柏苍劲，石阶斑驳，透着一股肃穆之气。
不过这里很冷清，一路上没看到几个下人，倒是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自暗中投向自己。
这和方才那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想来应当都是侯府的护卫。
方筱染冷眸微微一扫，射向那几道目光，被察觉后，那些目光立即有所收敛，不再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踏进院子，几声翠鸟的清鸣传来。
再往进走，可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树下，笑吟吟的逗着鸟笼中的山雀。
方筱染脚步微顿，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老侯爷背对着她，苍老却稳健的手捏着一枚鸟食，逗弄着笼中雀鸟，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话家常：“来了？坐吧。”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老侯爷，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本以为征战沙场的老将，必定是威严冷肃、煞气逼人，可眼前的老者却像是个寻常的富家翁，眉目间甚至带着几分慈和。
她稳了稳心神，行礼道：“老侯爷。”
老者这才转身，一双鹰目锐利如刀，虽面带笑意，却让人不敢有半分松懈，他指了指石凳：“别拘着，坐。”
方筱染闻言，不卑不亢的走过去，刚一坐下就听老侯爷没好气的说：“没大没小，你应当唤我一声祖父才对。”
方才见面，方筱染并未想那么多，老侯爷之称只是脱口而出，何况，她以为老侯爷不喜顾煜清，从而对她也没什么好感，这次见她，多半有打压责备之意。
宫中之事虽未传开，但老侯爷知道并不难，在她看来，顾煜清为她请动太皇太后，于侯府并非好事，为此，她会被责难也正常。
只是现在一见老侯爷，她突然又觉得似乎与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发什么呆，头一次见到我，有些不适应？”这时，老侯爷笑吟吟的放下鸟笼，自己优哉游哉的从房间里端来一大盘酥糖放到桌上，眸色微动，充满回忆的说：“你母亲最爱吃这个，每次到我这儿来，总会来找我要糖吃，这酥糖可不一般，是我寮夏那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她倒好，一来就吃一盘子不说，还装一大袋子回去。”
说起这个，老侯爷的笑容越发温和，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所以我这会儿经常会备些酥糖，就等着她来，戚戚妙手回春，若没有她，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没想到娘亲居然和老侯爷这般熟络。
以往她没怎么听白戚戚提起过，对白戚戚往事知晓不多，后来在方家，白戚戚明显过得不快乐，更是沉默寡言，也只有在面对她时会露出久违的笑意。
直到现在她才知晓，原来娘亲初来晏城时，也是无比快乐的，可惜天不遂人愿，总有些人会将这份美好破坏。
想到这些，一抹悲凉与遗憾涌上心头。
她想，娘亲这样的人，应当没有人会讨厌，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快尝尝看，戚戚爱吃，你这丫头肯定也喜欢。”许是看出方筱染情绪波动，老侯爷迅速转移话题，将指了指酥糖，催促她尝试。
酥糖方筱染之前也吃过，但她一向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味道，可老侯爷盛情相邀她不好回绝，便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
清甜而又带着一丝花香瞬间在唇齿间弥漫，这和她以往吃的酥糖完全不同，虽然甜，但并非是那种甜腻，而是浅浅的清甜，里面还夹杂了少许橘子的酸味，将这一丝甜味中和，从而即便是她这种不爱吃甜食的，都会忍不住多吃几口。
“怎么样，好吃吧，戚戚很挑，唯独对这个酥糖爱不释手，曾经她为了从我这弄到足够的酥糖，还免费给我施针。”
老侯爷大笑起来，难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