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都这么“奔放”的吗?
一言不合...就要嫁女?
这也太儿戏了吧?
不过,我怎么觉得倒也不是不行?
闻听此言,李宣心中哑然失笑。
赵彻刚一脱离险境,便立马对他究根问底,还扬言要报答他,大有条件任提的意思,乃至连将自家女儿嫁出去这样的话都可以说出口,属实让人颇感意外。
但无可厚非,古人重情义,讲颜面。
正如赵彻自己所说,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在古代,你若真对一位大人物有救命之恩,对方还真有可能以身相许,或者以女相报。
但如此作风,又似乎与他从流言中听来的“柳学士”形象有些大相径庭。
柳风阳乃当代大学士,学富五车,门徒众多。
前朝之时,便已小有声名。
像他这样的人学识广,规矩也多,忌讳就更多。
虽说归根结底,李宣出手相助,确有救命之实,但两方初次相见,并无了解。
李宣是好是坏,都只是个表象而已,大学士就这么轻易拿自己的女儿出来做“筹码”报恩?
如此贸然之举,却也不像是一个严谨的大儒作风啊...
顿了顿,李宣目光流转,并没有立即回应,深觉赵彻此话潜藏着某种猫腻。
柳风阳同样深感震惊,倒不说听见赵彻立马说要对李宣报恩而感到诧异。
他与赵彻君臣多年,早已摸透对方的脾性。
赵彻戎马出身,最讲哥儿们义气和感情。
二十年前,苏星昊为他挡过箭,在明知对方品行低劣的情况下,仍执意将一县之权交予其手,只为报恩。
如今,李宣在同一个地方也救了他一命,他又怎能不报这个恩?
因此,柳风阳觉得赵彻此话并非儿戏,是真的会做出来的。
但报恩...为何要拿他柳家的女儿去做筹码?
大学士还想着为柳栖凤招一门赘婿,日后为他柳氏嫡系一脉开枝散叶。
这要是被皇帝把女儿“赠予”了恩人,那如何得了?
想到这,柳风阳有些急了,也不顾现在自己只是个管家的身份,就硬着头发开口道:“家主,属下觉得...”
但他没能把话说完,就被赵彻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压下。
李宣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暗道:这个老岳丈的意思...估计是在试探啊!我若轻易跟他提条件,或者贸然接受阿狸,那在他心中就必是一个喜好攀附权贵,贪图美色之徒,形象难免大打折扣。
虽说赶巧遇上逆贼行刺,救了他一命...借此与柳家攀上关系,有助日后虎威军在京都立足。‘
但这样做,目的性太过明显。纵然能绑定柳家,关系也不会太稳固,冒进必失。
其次,我顶着魏王之名,即使与柳氏结交,亦不能久留京都,无法彻查当年之事。唯有成为赵紫薇的驸马,才能名正言顺留下!
我与赵紫薇之间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假夫妻,此时要是表露出对阿狸有想法...那便是三心二意,试图一脚踏两船的花心之贼,恐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只有在查明虎威军事件的真相,与赵紫薇和离之后,才能真正绑定柳氏。在此之前,与他们保持单纯的盟友关系为宜。
否则,得不偿失。
再者,他询问我的来历...
我若对他如实相告,估计他会立马翻脸!
虎威军虽被招安,但近十余年的骂名,岂是区区一道圣旨就可以抹除的?
尤其是像柳风阳这样的朝廷权贵,一旦在心中对某些人形成了固有印象,便很难轻易改观。
现在就让他知道我是秋神山的大当家,曾经的反贼...只怕他柳风阳会立马对我拔刀。
不行!
眼下这情况,是既不能乱提要求,也不能表露身份,而是要展现“高风亮节”之时!
李大当家心有所思,幽幽想到。
见他沉默不语,赵彻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开口道:“李小兄弟不说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李宣这才笑道:“那倒也不全是难言之隐!说起来,在下还真有个小小的要求。”
赵彻瞳孔一眯,道:“哦,你说。”
“请柳公为我泡一杯茶。”
说着,李宣指了指面前车中小案上的茶具。
赵彻听了,却顿时眉头大皱,他原以为李宣会提出要钱财,或者有什么需要柳氏帮忙的地方,殊不知竟是泡茶...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柳风阳却蓦然脸色一沉,向李宣投去一眼微妙的目光,而后道:“泡茶这种事,不劳家主动手,让我来。”
无形之间,似乎对李宣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些失望。
且不说面前之人的真正身份是皇帝,就算只是他柳风阳,那也算是他李惊才的长辈。
一个晚辈,让前辈为你泡茶,成何体统?
柳大学士暗暗不满,感觉李宣不太礼貌,不谙规矩。
赵彻寻思了几秒后,却拦道:“不必,李小兄弟既是老夫的恩人,有此小要求无可厚非,我泡!”
说完,还真的亲自动手泡茶,为李宣倒了半杯。
俗话有云,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茶道之中,半杯茶才是敬人的意思。
李宣端起温热的茶杯,稍稍吹凉后,一饮而尽,而后道:“好了。方才柳公问我,救你一命,想要什么赏赐。我看...也不必多言了,你已还了在下的救命之恩。此后,你我二人只有相识之情。”
此话一出,赵、柳二人为之一愣,终于是明白李宣要求长辈泡茶的原因是什么了。
赵彻怔道:“什么意思?你的要求就是让老夫为你泡一杯茶,就算还了救命之恩?”
李宣淡然之色,轻笑:“那不然呢?难道我非得向柳公求个一官半职,或者黄金万两,才算正常?且不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相逢已是缘分,何谈其他?再说了,我出手相助,本是见义而为之举,不求回报。”
“即便当时刺客杀的不是柳公,而是普通人,在下亦会出手。加上我与阿狸本就是朋友,相助柳公...怎可妄求恩赏?就这么算了吧,恩情之事,柳公莫要再提。”
赵彻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俨然想不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会如此拒绝“柳氏”的报答。
“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还能有假?柳公放心,在下虽不才,但日后决计不会顶着曾救助柳公之事,上门讨赏。”
“小兄弟如此淡薄名利吗?又或者说...你没有真正了解老夫,低估了柳家能给出的条件?”
“淡泊名利不敢讲,只是...有些东西喜欢自己去创造罢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一副大义之色。
令赵彻恍然间看不懂了,眉头皱得更深。
这小子年纪轻轻,看着刚是弱冠出头,正是对权势最渴望的时候。
眼前摆着京城第一大世家这么一棵大树,他不去攀附,反倒一脸淡然,无欲无求的样子?
如此年纪,如此身手,如此淡然气节,似乎是个可塑之才啊。
江山虽已大定,但朝中各业仍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此子若是个可造之才,又与之颇有缘分,倒是可以观察观察...
赵彻心思微妙地想到,继而笑道:“哈哈,小兄弟此言,令老夫小有意外啊。好,这个态度不错。但你还没说你是哪里人士,作何营生,身上可有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