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这小半日,也紧绷了这小半日,好不容易才松快了下来。
甫一放下心,手里的假孩子咕噜一下滚到一旁,一双腿也酸麻的似没有了一样。
想要大口地喘气,可那人牢牢地圈着她,将她勒在怀里,不许她挪开寸步。
他抱得可真紧啊!
几乎要堵住她的口鼻,叫她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这马车依旧还停在巷口,一动不动,一动不动怎么行呢,那民宅里的一老两小还在那提心吊胆地等,眼巴巴地盼着呢。
不知道还哭不哭,还吐不吐。
阿磐大口地喘息,推着,挣着,一双手拽着那人的衣袍,得了一点儿空隙便赶紧说话,“大人,两个孩子还在巷子里!”
那人宽大的手心扣着她的后颅,他的心跳得也与她一样地快,低沉的嗓音夹着复杂的情绪,他的下颌就靠在她的后颈。
他说,“等着,孤的人已经进巷子了。”
好。
那便等一等,不必担忧,也不必心急。
谢玄一来,他的人马必定要把赵媪和孩子们完好无损地接回来,也必定要把西太后的人清理个干干净净。
不信你听,追来的刺客一个个地死,发出来一声声的惨叫。
惨叫之后,又扑通扑通地在这大梁的地上砸出来一声声咣当咣当的响来。
来不及问他还生不生气的话,只一股脑儿地把最要紧的全都倒出来。
生怕现在不说,再出了什么幺蛾子,连说的机会也没有了。
因而开始向那人告状,“大人,是西太后要杀阿砚!”
那人凝着眉头,“孤知道。”
细想也是,西太后之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谢玄无后,就要为魏氏驱使,就算能打再多的疆土,不也是为魏氏做嫁衣吗?
如今有了子嗣,又手握三十万大军,功高盖主,这威慑天下的权臣,首辅,怎还能再留呢?
因而谢玄与魏氏之争,原本就是早晚的事。
只是因了有了谢砚,才不得不提前撕破了脸皮。
原以为谢玄被青梅竹马蒙蔽了双眼,原来他竟知道。
可知道了,又会怎样呢?
阿磐兀自心事重重地想着,又听那人道,“她会死。”
阿磐缓缓松开一口气,魏王父怎会是一个糊涂的人呢。
他从也不是。
好,揭开西太后的真面目,还有顶顶重要的事呢!
阿磐又问,“大人打完仗了吗?”
那人摇头,“兵凶战危,孤来接你们母子。”
哦,还没有打完。
既来接她们母子,那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打完了。
跟着他走正好,她正不知怎样才能周全地去大营寻他呢。
西太后的人难道有那样的胆子,敢明着追杀魏王父吗?
倘若果真单敢做,谢玄定会与赵韩停战,先回大梁宰了西太后母子吧?
因而必定不敢。
阿磐又问,“大人来时见过司马敦了吗?”
那人摇头,“未曾见过。”
大抵是不知在什么地方错过了。
那也不打紧,阿磐忙道,“大人军中有细作,是西太后的人!她不但要阿砚死,她还要你死!”
那人仍旧说道,“孤知道。”
他不但知道,他还说,“你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姑娘,孤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说完话,又一次紧紧地抱着她,好似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不容她推开,又捧起她的脸颊,重重地吻了下来。
可他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何不早些回来呢?
人没个影子,连个信儿都不差人带来。
被那人吻着,心里却杂七杂八地想着。
阿磐心里这样想着,便推开他,便也这样问了,“大人一走就是一个月,怎么不差人送信回来呢?”
那人捏着她的下颌,“孤来过啊。”
阿磐怔然望那人,“大人什么时候回来过?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人只是笑,却并不答什么话,只抬起她的脸来,倾身又来吻。
话还没有问完呢。
阿磐又问,“大人不再生我的气了吗?”
那人道,“不气了。”
既然不气了,那,那大婚还有没有啊?
这样的话真是问不出口啊。
可人都敢杀,敢和西太后拼命,也敢拖家带口的,于兵荒马乱之中去见那人,怎么能连句话都不敢问出口呢?
脸皮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
什么用也没有。
这都是跟云姜学来的。
云姜为留在东壁,敢张牙舞爪地哭,敢明目张胆地闹,所以该要脸的时候得要,不该要脸的时候,那就不能要啊。
在他面前,还非得要什么体面呢?
上一回不就是为了那一点儿可怜的体面,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一个负气出走,一个借酒消愁,没一个能落到好。
因而阿磐横下心来,垂眉问起那人,“那,你还娶吗?”
她的一颗心啊,跳得可真厉害,好似几头小鹿乱撞,把她的心绪撞得乱七八糟。
能听见那人呼吸渐重,也能听见那人的心与她一样,也怦然跳着,躁动着,叫嚣着。
那人薄唇轻启,那压在喉腔的声音从唇齿间吐露出来,“必娶!”
话还没有说完,便蓦地将她扑倒。
就扑倒在这车舆。
车舆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毡,那人就在这羊毛毡上,一双修长的指节插进她的发髻,宽大的掌心扣住她的后颅,再一次覆身吻来。
这吻热烈澎湃,炽热厚重。
似如获至宝,因而轻怜重惜。
又似爱而不得,因而要强取豪夺。
那人在这间隙,呢喃说道,“阿磐,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