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脱离了自己的轨道,生不逢时的我要负起重整乾坤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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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站在自己这边,终究大家相信的并不是真正的正义,只是仪式化的程序而已。
那半龙碧蓝的双眼看过来,里面全是怜悯和悲哀,这让佛劳尔难以忍受。
面对眼前的一切,佛劳尔迟疑了,他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往日的景象浮现心头。
“自我关心?”
“没错,我们这些魔法师,就应该多关心自己的身体,除了我们自己,还会有谁来关心我们呢?自我关心,这才是义务,甚至可以说是道德义务。”听到这里史密斯却停下了脚步,他的动作显得迟疑,这让佛劳尔反射地跟了一嘴;“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嗯,我当然认可你说的,毕竟魔法师和常人不一样,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处理好。倒不如说要是自己魔法出问题了,也依赖不了别人。”
“没错。那你为什么.....”佛劳尔还没有说出自己的问题,他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我是感慨巫托比亚果然是个很先进的地方。”史密斯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在巫托比亚外,没人觉得自己可以独自一人活着,也没有人会说,一个人最应该关心的,首先是‘自己’,其次再是别人。”
一般来说最优先关心的都是父母和法律还有神明什么的吧?史密斯打趣地说。
“帝国不应该就是这样的地方吗?我听说在帝国,一切都是残酷的优胜劣汰,和巫托比亚这些娇生惯养的人不一样。”佛劳尔兴致勃勃地说。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巫托比亚的进步,不就是为了让大家过得更舒适的吗?”
“‘大家’?你是说那些连文化课合格都够呛的家庭主妇,还是那些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矮人?”
佛劳尔停在了巨大的窗前,在战斗法师院前,那些人依旧聚在那里高举横幅,史密斯也停下了脚步望向窗外。
那些人是妇女和劳工组成的集团,他们认为应该将战斗法师院的高额经费削减,投入生活用魔法的开发中去。
应用魔法的开发向来是传统,更别说对于巫托比亚而言意味着什么了,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你一定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吧?”佛劳尔无奈地叹息。
“为什么?”
“毕竟你是个帝国人,帝国肯定没有这么好的事。拉着横幅高喊,通过放下手中的工作给大家制造麻烦,以此来威胁大家?就能让一切如自己所愿?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佛劳尔考虑着魔法师的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魔法构建的一切,要造福这些排斥魔法的人。
“也正因如此才是进步啊。”史密斯笑了,不过他那笑容不是嘲笑,那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事物的会心一笑。
“这哪里进步了,这是退步!这是不思进取。”
“我想,那些人也是魔法师的后代才对,难道巫托比亚不该为了他们父辈的奉献负责吗?”
“那算什么?因为他们的父母是魔法师,我们就理所当然地要夸大处理他们的事吗?哪怕他们都放弃魔法了?那他们的孩子呢?我们也要忍受吗?”
“也许他们的孩子会愿意学习魔法呢?”
“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是你说的话?你是在捉弄我吗?”
“佛劳尔,你觉得魔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当然是为了我们能够通过魔法探求世界的真理,探求一切事物的普遍规律,找到魔法的起源,从而让我们人类能够回到世界的理性怀抱中去。而不是沉迷这种琐碎的生活,用魔法来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简直是在给人类拖后腿。”
“你还真是喜欢魔法啊佛劳尔,那之后呢?人类回归到世界理性之后呢?就没有然后了吗?”
“一切都交由世界之理本身运作就好了。”
“那不过只是逃避而已嘛。”史密斯说。
“不去为了这件事而努力才是逃避。”
“可是谁向你保证的这个世界存在那种世界理性的呢?那不也是盲信吗?如果你走到最后,没有找到,那你该怎么办才好佛劳尔。”
史密斯口吻充满着同情和怜悯,佛劳尔本想说长寿的办法有无数种,长远来看自己一定能够达到,可史密斯那双眼,仿佛是在说他已经看到了结局。
如此了解高等纹章术的魔法师,竟然能够说得出这种话来吗?佛劳尔感到无比惊讶。
是啊,佛劳尔,你为什么需要这种保证呢?假设最后没有一个世界理性等着你,你又该怎么样呢?
不!最后一定有,如果能够达到那种境界,就算没有,自己也要发明出那种世界之理性来,为了自己之后的所有魔法师能够自处。
没错!这一条道路一定是有意义的!
本来佛劳尔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可直到他得到了幻帝之力,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世界理性之中。
那么和世界融为一体是神明给予的虚妄,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对!那个臭小子又怎么可能懂那么多!他才二十多岁,来到这个世界连十年都未到!他怎么可能比自己更了解这些?”佛劳尔自言自语道。
佛劳尔坐在巫托比亚大书库内的审判庭思考许久,苦苦得不出答案。
他发觉只要自己手头不做些什么,利米特过去和自己讨论的那些问题就浮上水面。
在得到巨大的力量之后,他渐渐地不再认可过去自己的观念,过去自己的形象也变得模糊不堪,甚至他都记不起过去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回答,要坚持那样的观念,自己那时的感受又是什么呢?佛劳尔感觉过去的经验正在逐渐模糊,他不得不考虑起身为帝皇到底意味着什么。
并且他还发现,要面对这些问题,或者说要解决自己的心结,光是复仇,光是杀死【魔帝】和祂的走狗,是不够的。
现在他拥有巨大的力量,却感到无边的孤独,不仅仅是因为过去自己累积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他还焦虑着自己的灵魂会迷失在这份力量和利米特的身体里。
如果变成这样,那自己大费周章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佛劳尔感到困扰,利米特怎么可能还在这副身体里,明明他的灵魂应该已经死去了,这分明是杞人忧天。
不对,利米特的确是死了,可佛劳尔呢?就如同那些个女人看见自己,第一眼会叫自己‘利米特’,而不是‘佛劳尔’一样,自己可不是利米特,佛劳尔才是自己的名字!
佛劳尔现在发觉自己多么有‘需要’去杀死【魔帝】,他焦躁地敲打着桌面,心神不宁地张望着。
他等不及了,况且魔帝也一定知道关于苏生魔法的知识,对,佛劳尔决定要将利米特复活。
无论是为了折磨他,还是质问他,总之佛劳尔需要利米特活着,告诉世人自己已经彻底打败他取代他了。
而且,佛劳尔有种强烈的愿望,他想要设计,设计套出利米特的话来一场戏码,将他的真实面目引出!
好让阿比盖尔知道,‘真正’的利米特·克里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混球。
让那可笑的阿比盖尔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让那些愚忠的女人都了解那个男人的为人,让人们都知道,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只可能是充满敌意的恶魔。
没错!这些只可能是佛劳尔的愿望,自己的愿望,巫托比亚的繁荣可以保证了,佛劳尔还希望证明利米特是错的,让那个男人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不这样他心里的气就抒发不了。
巫托比亚魔法学院变得如往日一样繁华,街道上的灯光再次亮起,繁华的喷泉和出行的法师们乘坐着的扫帚的风景叠加在一起。
巫托比亚人的脸上却要比曾经更加的严肃和紧张,他们现在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古代魔法’。
不知道巫托比亚高层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就在刚刚忽然被紧急通知要学习‘超古代魔法’,这对一些专攻深挖某些学科的法师们而言简直是个噩耗,当然,也有些部门则是在今天开了香槟。
佛劳尔并没有在杀死征服之后更进一步(如他声称的那样审判至尊法师们),而是要求他们重整巫托比亚的秩序,面对接下来的‘启示’。
佛劳尔对众人宣读了预言,五帝会在不久后陨落,那之后大多数现代魔法都是失去效果。
尽管这些基于帝之力运作的魔法会逐渐失效,但那些完全基于迷宫运作的超古代魔法,依旧能够脱离现代魔法的环境运作。
所以他命令所有的巫托比亚人都趁现在去学,加快改善巫托比亚的底层运作逻辑,以免‘启示’发生时学院被迷宫给吞没被卷入灾难。
斯塔女士问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他们做不到该怎么办,佛劳尔很轻佻地回答了;‘做不到就去死,新时代不缺新的魔法,也不缺研究那样崭新魔法的魔法师。’
斯塔女士没有继续过问佛劳尔关于如何打破历史诅咒的事,比起世界的危机,她更关心巫托比亚的危急存亡,所以便接受了作为帝皇的佛劳尔的号令,这让佛劳尔对那个老太网开一面。
思来想去,佛劳尔越发亢奋,他认为自己必须要亲眼看到利米特哀求自己的模样。
“阿比盖尔,我改变主意了。”佛劳尔的声音在审判庭回荡。
“你现在还是在这里等着一切发生会比较好,时间魔法已经设置完毕了。”听到呼唤的阿比盖尔缓步走进了审判庭,她只能仰望那高高在上的佛劳尔,像是一位仆从一样。
“不,我要亲自去做。没关系,我已经渐渐适应了,不会被力量给影响到思想。”
佛劳尔说着同时一跃而下,他出于自己的需要坐在这个审判庭,可他并不想俯瞰阿比盖尔,他希望和这位杰出的女士平等地对视。
大王女那天青色的秀发非常的美丽,佛劳尔看得入迷,哪怕是现在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王族的确有着一种神秘的魅力,光是想着这样高贵优雅的阿比盖尔是一位王女,似乎光是这样她作为女人的价值就要比其他巫托比亚人高上一截。
“我问你阿比盖尔,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是利米特那小子给我制造的问题,我认为你有义务回答。”
放做以前佛劳尔肯定会觉得这种说话方式难以启齿,可他现在能够流畅地用利米特的声音说出来。
“你问吧。”阿比盖尔点点头,佛劳尔看着她那碧蓝双眼,确认她的真诚。
“你认为魔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当然是为了人们的需要而存在。”阿比盖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因为魔法就是愿望的形式,而愿望的形式,就是我们生活的形式——这是利米特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佛劳尔并不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是恼火地锁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