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皇宫,御书房。
宁静雅致的御书房中,御案的左侧有个古朴的三脚香炉,香炉上一根檀香正被点燃,飘散着清雅的香气。
江心站在秋月白的右手边,她左手按住砚台,右手攥着如意金龙纹圆墨正研磨着,这块圆墨上的金龙纹很是精巧,栩栩如生。
没一会儿,江心研好磨,她自觉坐在身旁事前准备好的雕古钱福寿双全桃木椅上,是椅背上雕刻蝙蝠衔着用绳穿起来的两枚古钱的镂空样式。
只见她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目视前方,然后时而扭过头观察秋月白翻阅周折时的举动,时而垂眼看那根正在燃烧的檀香。
听见御书房外叶公公尖细的声音,秋月白到了声“进”。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而夏洵走上前几步挡在叶公公身前不让他进去,秋月白可没交代要他们放叶公公一起进去。
叶公公垂眼看夏洵手中的佩刀,颔首自觉往后退,然后候在他与耿值的五步远外。
夏洵侧开身放齐羽进去,齐羽后头看了叶公公一眼,这才收回目光迈进御书房。
正当齐羽纳闷皇上不需要太监总管伺候吗?
低头看路,抬眼的一瞬间看见两抹明黄色的身影,他这才又将视线往下移,快步走到御书房的正中间,跪下行礼,“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秋月白看着手中的册子,并没有分半分视线给齐羽,声音淡淡,“平身。”
齐羽站起身谢恩,“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不过他的脑袋依旧是低低的,不敢冒犯帝后。
他弓身抱拳汇报:“微臣已经将家庭暴力的刑罚内容谱写好了,今夜便能抄写出千份,以供传阅。”
秋月白放下手中的册子,双手在御案上十指交握不握,微微将掌心朝着自己呈半圆状,他竖起眉头,目光幽深的望着他,语气冷漠的问:“人力抄写?”
“是。”齐羽就着弓身抱拳的姿势解释,“雕刻木活字还需要一些儿时间。”
“嗯。”秋月白轻颔首,其实他听见纯人力抄写时还有点儿质疑齐羽是不是不会变通。
他叮嘱道:“加点儿紧。”
齐羽恭恭敬敬的点点头,“遵命!”
“抬起头来吧。”秋月白觉得御书房就他们三人,让齐羽这样一直低头弓身的样子,着实有种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
“是!”
齐羽回答完,抿了下唇,姿势生硬的站直,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秋月白,他直视秋月白时,余光是可以看见江心的,她那端庄不失优雅,秀气与妩媚能够并存的凤颜真让人一眼就被深深吸引。
他垂眸看着御案上秋月白的双手静静不动,又抬眸大大方方的看着秋月白。
秋月白挑眉与他对视,两人目光不经意间的碰撞,让秋月白察觉到他眼底隐有一丝丝的复杂。
秋月白不明白他那复杂的眼神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江心。
他声音冷冽道:“若是今晚有千份的话,那明日便送往周边乡县城吧。”
齐羽眼珠子来回一转悠,很快就明白了秋月白想要做什么,他犹豫着语气询问他,“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全国都了解到此事?”
秋月白唇角微勾,低声嘲讽:“难道制定新律法不应该普法全国么?”
齐羽抬手挠挠自己的右侧脸颊,尴尬得连连点头,“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秋月白用信任的眼神盯着他看,话里话外都在施压,“希望你别让朕失望才好。”
“是!”齐羽拧了下眉头,头皮发麻,他知道秋月白这是想直接跳过青城的实践了,直接让整个东凌的百姓来决定,但是这样实施的话,不确定因素会有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提交一份令人满意的问卷调查。
齐羽觉得自己很难胜任这份重任,他重新弓身抱拳,请教,“请皇上定个投票时间吧。”
秋月白垂眼看他的举动,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一年。”
“将太上皇对他们做的事情详细描述出来,让百姓们去投票决定太上皇的行为是轻度家暴、中度家暴、严重家暴还是极其严重家暴。”
“明年开春前结束投票,统计出结果,惊蛰那日颁布结果并根据结果来决定是否行刑。”
他决心要将秋道明的暴行公之于众,后果是什么样的他从来没想过。
他不怕背上不孝的骂名,一人不孝换得他的兄弟们寻回公道这很值得!
他坚信正义终将会到来!
齐羽的内心生出了摇摆的心思,他所学到的孝还是认为不该弑父……
他轻声嗫嚅着,“可是……他可是太上皇啊!”
秋月白冷笑,眼底浮现出一股厌恶,脸色逐渐降到冰点。
他双手从御案上抽回,双手抱胸,心灰意冷,“那又怎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齐羽汗颜,自惭形秽,他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有了向后退的心思,他真是该死啊!
他不敢看秋月白……
他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秋月白说得很对,也重新找回了自己当时萌发的正义的心。
他下定决心,极其郑重的领命,单膝跪地,抱拳,突破桎梏高声坚定道:“微臣遵旨!”
江心看着这两人的气势从微妙复杂再到……这是决定破釜沉舟了?
她今天小家子气的端出皇后仪态就是想让齐羽与自己撇清关系,撇清他们当年多人相亲的事情……
看来是她格局不够大了。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双手,胡思乱想,是(前东凌皇太后,当年的东凌皇后)秋欧阳氏让她去相亲的……
齐羽(也撇清关系):我作证!没错!
秋月白见话题结束了,刚一扭头去看江心,就见她脸色古怪的神游太虚,他轻轻触碰着她的肩头,小声唤道:“心儿这是在想什么?”
江心被秋月白喊回神,她脑袋里还一团迷糊呢。
她有种上课走神被夫子抓到的中式诡异感,连忙端正坐姿,失声回话,“没……没有!”
秋月白挑眉轻笑,问:“如此激动做什么?”
“只是……”江心侧过脸苦哈哈的回避问题,“只是有点儿乏了。”
秋月白分了齐羽两秒目光,冷声赶人道:“你先去办吧,人手不够的话让你爹教教你该怎么与人合作,共同协作。”
“是!”齐羽点点头,拜别帝后,“微臣先告退了。”
秋月白扭过头去看齐羽,见他转身往门口走,就在他能听得到的距离位置,打趣般问江心,“心儿看齐爱卿时脸色那么古怪,是先前认识?”
江心侧头瞪大眸子看秋月白,那年相亲那事他还记得?还能记得有谁?!
江心微微皱眉,牵动了眉心的那一点红也跟着微微颤动着。
她坦然回答他,“不,不熟!”
江心可不敢撒谎说不认识,她只是与他不熟悉而已,至于认识的话,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官职,其他一概不知。
“行吧。”
秋月白的声音幽幽(悠悠),像是不甚在意般。
但是江心总觉得他还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