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你怎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呀!
容棠向她行礼,“贤妃娘娘,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容夫人当年是假孕,捡了我记入宗谱。”
贤妃神色莫名复杂,“你这孩子,你不说,谁会去在意这些,生的也好,捡的也罢,我姐姐既然认了你,你就是容家的孩子。”
容棠道:“话虽这么说,日后被人翻出来,又该指责容夫人不守妇道,这与她名声有损。”
贤妃眼眶泛红,多少人为了一个爵位蝇营狗苟,打八棍子沾不上边,还要硬贴,他们可曾在意过姐姐的名声?
就是她自己,刚刚在听说金士钊并没有与姐姐圆房,孩子可能是私生的,她也暗暗焦急,怕日后有人翻出来诟病。
她转身又跪在宣宁帝脚下,“陛下,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臣妾也没有脸面要求继续保留爵位,陛下想要收回,臣妾没有怨言。”
宣宁帝在一瞬间也是百感交集,做为皇帝,他看过太多高官府邸为了争夺爵位家产相互倾轧陷害,还真没见过有人为了养母名节愿意放弃的。
可是容棠之于他,又岂止是价值一个建安伯?
他先是把贤妃扶起来,“爱妃,这不是容夫人的错,是那金士钊可恶。”
宣宁帝真是越来越看不上金士钊品行,一般人家的私秘丑事也到不了他面前,唯独这个金士钊,所有的恶劣都展露在他眼底,当初遴选官员,是怎么把这种人划进礼部高阶官员的。
往前追溯,不免又追到了睿王,是他指使朝中支持者多方保举,才让金士钊踩着建安伯府底蕴步步高升。
“爱妃说的甚是,既然容夫人自愿认养了,那就是建安伯嫡系,法理上都是正统,无需更改。”
昭翎公主一下子蹦起来,“太好了,你还是我表弟,其实亲生不亲生,根本无所谓,你没来之前,都要过继金士钊的儿子了,那才恶心。我和母妃心里,谁都好,只要不是金士钊的儿子就行,偏偏那时候一群礼部糟老头子引经据典,非说法理上,正妻无子,可过继妾室孩子承继嫡系,可把我母妃恶心坏了。”
御书房外,王皇后正向这边走来,若有若无的听了两耳朵,将身子一扭,又退了回去。
她身边的大嬷嬷小声道:“七公主说话真是不过心,这不是扎娘娘心吗?”
王皇后语气平静,“她说的是容家的事,和本宫有什么相干?左右本宫还没死,未来谁继承大统,还能越过本宫去?”
想起来也闹心,她本就比皇帝大六岁,也不能说不得帝宠,结果连生了三个都是公主,除了怨自己肚子不争气,都不知道怨谁。
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睿王顶风冒雪的过来,老远躬身下拜,“母后。”
曾经,王皇后觉得睿王不错,也起过记在自己名下为嫡皇子,有了这个名份,睿王继承大统的概率大到无限接近。
从什么时候这个念头淡了呢?对了,从容棠归宗,睿王替金士钊争夺爵位开始。
“睿王,这天都快黑了,还冒着风雪,你进宫来干什么?”
睿王道:“儿臣有些话要对父皇说,关系法统大事。”
“那你去吧!”
睿王行完礼起身,向御书房走去。
王皇后又走了一段,又遇到一个人,脸色更古怪了,“璟世子,你也来了?”
南宫璟行礼,“皇后娘娘,臣有些公务要向陛下禀报。”
“能跟本宫透露一二吗?”
南宫璟接下来要说的事,不日也会透出风声,王皇后早一刻知道,似乎对结果也没有太大影响,于是含糊说道:“有一个原建安伯府的仆妇声称容夫人欺君罔上,说了一些话,臣不知真假,特来禀报陛下圣裁。”
王皇后张了张嘴,“那你去吧!”
南宫璟一离开,大嬷嬷语气惊愕,“娘娘,撞一块去了。”
“别管他们斗法,咱们只要看热闹就好。”
风雪渐大。
睿王进去御书房的时候,容棠刚好扶了贤妃出来,两厢照面,电光火花,在容棠行礼中,错身而过。
贤妃忧心忡忡,“棠儿,这个睿王好似来者不善。”
容棠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善又怎么样?晚了。
及至遇到南宫璟,容棠问了一声,“府尹大人可见到了我的护卫?”
南宫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御书房内,宣宁帝默默听着睿王激愤的言辞,只感觉厌恶。
“所以你来干什么?是代表金士钊讨伐容氏不守妇道,还是认为容棠既然不是建安伯血脉,这爵位就该追回,还要治他的假冒之罪?”
睿王心里咯噔一下,“父皇,儿臣只是认为真即是真,假即是假,血脉不可混淆。”
“如果你真认为血脉不可混淆,当初使那么大力气推举金士钊庶子过继承爵又是为哪般?容氏要传的爵位是容家的爵位,只要她自己愿意,亲子也罢,养子也罢,完全符合法统。就算是朕身为皇帝,是有权利择定太子人选,但要想将某个皇儿记在皇后名下为嫡子,决定权也还在皇后手里。这才是法统,而不是你以为的,男人想怎样就怎样。睿王,朕对你真的很失望,你原本是朕的长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但你做人做事真的太差劲。你急功近利,为了得到朝臣支持无所不用其极,就连人品都不挑,身边尽是些贪婪狡诈忘恩负义之徒,全无于国于民有利的贤臣,这让朕怎么放心把大统交给你去祸害?”
睿王嗵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想说出一个事实,害怕父皇被人蒙蔽。”
“你以为的蒙蔽,是建安伯为了一个爵位牺牲长辈名节吗?刚才建安伯已经来过了,主动承认了此事,哪怕收回爵位也不愿容氏名声受损。这才是贤臣,这才是良子,光明磊落,心怀坦荡。睿王,你与他相比,差之甚远,可你是朕的儿子啊!”
宣宁帝捶着心口,人都是自私的,自己的孩子再不肖,那也是自己的孩子,但私下里,还是有对于别人家的孩子那种嫉妒。
睿王一张脸通红,膝盖哆嗦不止,不知是羞愧,还是怨愤。
他又错了,他又错了,他就不该来。
南宫璟在一旁听了良久,一直默默无语,直到宣宁帝问到他,“你来做什么?”
南宫璟哦了一声,“臣要说的事和睿王说的是同一件。金士钊在大堂上亲口承认和容夫人没有圆房,那就证明不是建安伯亲生父亲,陛下给他的特赦也就没有了凭据。当时只道是容夫人另有情郎,伯府一个老仆妇又说容夫人根本没怀过孕,因此现在的建安伯是假的,臣不敢断,请君圣裁。”